谁也没有料到军舰鸟会出岔子。
遵从原始的欲望,窜入厨房寻觅食物。特制的遥控器被他遗弃在地上,食堂里的桌椅被他撞得东倒西歪。
纸力屏幕开启,播放着浓雾深处前哨战的画面。骚动引来的两个公国士兵,被那激烈的场面深深吸引。
成功了。
鸊鷉脸上咧开一道弧度,从墙上跳下,迅速压制是二人。纸具往身体里猛地一刺,他们失去了反抗能力。
“成为十的傀儡可是一件很荣幸的事~鹈鹕,站到十的边上。”
鹈鹕也从墙上跳下,面色有些紧张。跟随着她手中纸具的律动,二人爬起,目光呆滞地模仿鸊鷉的每一个动作。脱下衣裤,与对面的人交换后再穿上。
纸具再次律动,眨眼间,衣裤或收缩或放大,人的身体也跟着变化。于是鸊鷉傲人的身材隐于衣物之中,俨然变成一个糙汉,就连嗓音也仿佛能刮起北方的冰雪一般。
“哈哈~”
对面的两位则变作帝国人的模样,转过身去,背过手来,一副等待被缉拿的样子。鸊鷉抓住一个,视线不由地飘向鹈鹕。他的块头本来就大,要变成公国男性的样子并不困难,只是手臂上的梭形盾牌,让鸊鷉头疼了几分钟。
厨房里传来一阵鼓动喉囊的声响,军舰鸟似乎是吃饱了。
鹈鹕施术从他们的脑中提取记忆,鸊鷉看到还有一个同行的绿发少年,此时还在厕所放空自我。
但自己和鹈鹕的任务是从副船前往主船,伺机破坏那里的植物房和纸力炉房,没有时间去收拾军舰鸟留下的摊子,更没有时间去收拾那个人。
干脆就把他留在那里,估计很快就会恢复人性。况且窗早已被白鹭队长打碎,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至于队长,正是通过那扇窗离开的舰船,先一步回米鲁多拉斯号去了。
白鹭入水化作一条白鱼,它的生物信号逐渐远去,直到穿过公国结界彻底消失。“公国士兵”已经押着“敌人”来到两扇门前,这里还有两个士兵。鸊鷉将情况告知,凭着出色的演技蒙骗过去。
房间里是什么人?鸊鷉莫名有些好奇。
公国舰队的四级警戒下,鸊鷉所在的甲板层本该空无一人才对。两扇房门紧挨在一起,还有四名枪手看管,恐怕是相当重要的乘客。
“乓乓乓!”
公国士兵敲门的力度过于夸张,其实只要换个角度就能破开门锁。不对,这分明不是对待宾客应有的礼节。敲门的原因是刚刚接到上级的通知,要叫里面的人出来。
很快,从房里走出两男一女,其中的少女也是绿发,尤为显眼。
鸊鷉很难不疑惑。那个绿发少年和他们是一起的,明明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为什么会特地坐上母舰?
自己和鹈鹕维持着押解敌人的姿势,身后的两位公国士兵似乎并不在乎少了一个人,说完师长有请便要走。褐发少年连忙打开通讯器,说着要再等一下,他们的班长马上就回来。
班长?
难道?
鸊鷉不由地警惕起来,瞥了三人一眼,顿时感到血脉喷张,怒形于色。有深蓝的微光护佑周身,毫无疑问是纸具使,水鸟们将他们视作唯一的对手。
现在却必须压抑破坏的冲动,不然任务就功亏一篑了。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感应军舰鸟的生物信号,发现对方此时已在海中,化作鱼形正四处游走。
现在的状态就只是一条鱼,不然按照计划早就登上敌人的一艘护卫舰了。距离甚远,要想通过信息素交流也做不到,只能向一旁的鹈鹕抱怨。
(这该死的军舰鸟,是不是吃兔子了?)
鹈鹕沉默不语,脸却憋红了。
(十能明白提的感受,提也不喜欢纸具使。)
那个绿发少年已经回来,料想他离开厕所,经过食堂时看到军舰鸟和纸力屏幕,往坏了想,他还完全有可能捡到遥控器。
他挠着头扯了个便秘的谎言,口袋则鼓鼓囊囊,双眼聚焦,仿佛还在回味战场的余韵,又仿佛在思考什么要事。
(老实说,十有点后悔了。)
应该做掉他的。
满是破绽的身姿,脆弱的身板,只要对着关节轻轻施力便可以脱臼,保证让他痛得喊不声来。
但绿发少年并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哪怕是鸊鷉控制俘虏演了一出惊恐挣扎的戏码,也没有用。她开始思考向队长和渔船推脱责任的说辞。
“闭嘴!”
这时褐发少年上来就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俘虏的肚子上。
(谁叫拎加戏了?!)
她在心底咒骂着,可为了不露馅又不能直接瞪对方。也只好暗暗跟藏在军服下的纸具较劲,加强对傀儡们的控制。
怒气持续良久,无论是多看四个未成年人一眼,还是公国舰船甲板上的任意一副光景,敌意夹杂着陌生感,加重了她的步伐。
舰岛前,她毫不在意来往的船员。
舰桥里,她名正言顺地交付俘虏。
看着士官对俘虏的拷问,她想笑。
她想撕裂公国母舰的一切。
在军服下藏着的不只有纸具,还有出发执行任务前经军舰鸟加工过的各种纸机关。她最钟爱其中一只黑色鹈鹕造型的手雷,理性告诉她不能在这里用,所以她选择了第二喜欢的黑色雪鸮造型的监视器。
俘虏还在被拷打的时候,纸机关自枪杆滑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入口处的门框,而后睁开双眼,开始监视。
鸊鷉压抑着自我,认真收听在场所有人的话语。
公国的长官命他们前往植物房加强防守。
那个坐在正中央席位里的男人,应该就是整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而那四个未成年也在男人的安排下就座。
心中不由地开始期待公国人何时能发现异样。
纸力科技的强国自然对纸机关有反制,经过神月湾一战后又开始对灵构有防范,那接近灵构状态的纸机关又如何?
可惜明明是军舰鸟的功劳,人却还在海里。
——
大概是在海里泡太久了?鸊鷉完全感应不到军舰鸟的生物信号。
绿植映入眼帘,在她看来甚是晃眼。
家乡是沙漠边的小镇,她更喜欢漫天飞舞的黄沙,或许,正是那饱含的威力和动态美,才催生出了她的破坏欲望。
绿植尽是些可以轻易摧折的东西,光是破坏它们,欲望还难以得到满足。更适合发泄情绪的东西就在隔壁,与植物房只有一道之隔的纸力炉房。
等待命令,切不可轻举妄动。
渔船的命令是绝对的,不过老实说,现在也不方便动手。
植物房比二人想得都要宽敞,工作人员、用枪的,就连纸具使都来了。一时间人满为患,二人只得贴着墙角站定。
(说什么以防打草惊蛇,殊不知蛇就在打草的那一方里。)
从离开隐蔽房间到现在,这一路上鸊鷉已经散布大量纸机关。不说能干扰整艘母舰的内环境,影响他们的分析也是能做到的。她暗自嘲讽着被蒙在鼓中的公国人,就这样在植物房站岗。
不过,既要监视舰桥,又要寻找军舰鸟的生物信号确认其状态,是相当耗费心神的。她故意歪过身子,倚靠在鹈鹕身上,企求慰藉。
鹈鹕纹丝不动,任凭她怎么使劲,尽管在公国人眼中看来很奇怪。
遗憾的是,平静的心境很快又被搅乱。
舰桥里,公国人的一举一动全都通过雪鸮尽收眼底,唯一的缺点是声音有延迟和杂音。那个绿发少年极不安分,多次来往于席位和最高指挥官间,还上交了遥控器。
这很难不叫人气得牙痒痒。
另一边的始作俑者兼害群之马终于恢复了人性,潜入离他最近的一艘舰船。距离颇远,用信息素已无法有效交流,所以接入渔船的联络纸术中,报告自己将继续执行任务。
鸊鷉毫不客气地斥责了一番,希望他能有改造士兵的自知之明。对方自知理亏,也没有多说什么 。
那之后,西海岸舰队的秘密武器亮相,公国方大费周章地将舰队和战场拆作两份。军舰鸟所在的舰船就留在那里,而公国的母舰在结界的庇护下冲出西海岸的包围网。
海战的战况瞬息万变,舰炮发射的时机和舰船的排布都是博弈的一个环节,但最高指挥官的声音十分刺耳,叫她全无欣赏战场的兴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喊出了她期盼已久的话。
“快看,那是什么?!”
脸上咧开一道弧度,手指捏得咔吱作响。
却见绿发少女朝雪鸮扔过什么来,下一秒,画面便消失了。
“解除模仿,开始作战。”
几分钟后命令来得真是及时。
枪械掷地有声,纸具轻盈律动,两个公国士兵褪去外壳,现出原形。
(已经不用再忍耐了!)
鸊鷉的双手变长变粗,变作鸟的羽翼,孔武有力。如何放倒每一个人,破坏每一处设施,一张张生动的画面都浮现于眼前。
无论是整艘船的急转弯,还是剧烈的冲击,都已无法阻挡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