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波涛汹涌，海面下暗流涌动。
游鱼挥鳍摆尾，脱离船舱，顺着洋流一路下潜。
在它们的眼中，世界起初是淡黄色与水蓝色的混杂，随着深度的增加，世界变成水蓝色与暗紫色的交融。
越来越大的水压，反而加快了它们的游速。一路下潜，直至接近海底，两束橙色光芒打在它们身上。
沉闷的轰鸣震起无数气泡，自下而上的洋流阻挠它们的行进，更有大量海蛇模样的东西从暗处袭来，张开大口吞噬游鱼。
“丝魔和氏魔！”
在卡顿的画面中，扭曲的红色和错位的蓝色交织在一起。此等海底奇观，再老练的水手也会为之惊叹。
有人开始注意到那两束橙色的光芒，好似两盏摇曳着的灯，诡异而神秘。
“那是什么？”
“业魇的眼睛，是回来的水鸟亲口告诉万的。”
对于少将的发问，副官的回答很精简。
“会觉得毛骨悚然？提等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这来自深渊的凝视，也不奇怪。”
副官一脸平静，穿戴了一套高端的设备，正操作着面板。手边的键盘啪嗒作响，所有侦察机都受他控制，不光是海里游的，还有空中飞的和舰船上蛰伏的。
“能否判断业魇的威胁程度？”
“提觉得为什么无论发展出了多么先进的技术，海底都是万等难以涉足的地方？”
对于副官的反问，少将没有作答，只是命弹药库加急将现有大量纸魇鱼雷改成空投制式并催促舰载机的整备。
业魇的真身不明，游鱼无法进一步下潜。海蛇成群结队，刹那间，聚成一团乌云自海底升起。舰长下令发射常规鱼雷，谁知在乌云一散一聚间，轻松躲过了鱼雷的追踪。
而雪上加霜的是，敌人的主力部队冲出了浓雾，到达战场。在与一左一右两块礁石汇合的同时，主炮再次发射。
留给少将反应的时间相当有限。
整支舰队更换输入纸力属性的作业才执行到六成。就在战场被再度染绿的时候，一些舰船游离于龙龟之甲以外，紧接着是刺耳的轰鸣，和开始沉没的悲鸣。
“这群公国猪！”
少将忍不住咒骂道，又急忙联系各舰舰长，确认那些“残骸”纸力更换的进度，并确保各自的逃生舱周全。舰船沉了，至少他们可以乘上逃生舱。
“提等尽快离开这片海域！”
敌人接下来的攻击多为实弹。舰长命已经完成更换的舰船先开始攻击，很快，炙热的火雷混流划破天际，终于落在敌人的结界上，尽管如何挣扎都无法突破。
敌人正龟缩在更大的纸力结界之下，俨然变成一座小岛。同样是岛，比起中继站的人工浮岛却面目可憎得多。
热流一道接着一道，都化作无害的流星雨。见时机成熟，少将命一艘铁头级护卫舰出动。一如早上的沙盒模拟那样，旨在破坏敌人的纸力结界。
也正如少将所想的那样，面对陌生的舰船，敌人的试探十分谨慎。
总算有时间来应对海底的威胁了。
舰长看向副官以及他身边的纸力屏幕，密密麻麻的海蛇挤在一起，蠕动的身躯又显得无比僵硬。或黑或蓝的鳞片，猩红的蛇信子，直教人头皮发麻。
“它们涌上来了？”
“不，上升到一定深度后便停止了。可见，驱散还是有效的。”
副官正操控一部分侦察机吸引海蛇来到浅海，操控另一部分绕道靠近业魇。舰长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副官接下来的话叫他感到窒息。
“万如果说纸力的翻转是由这只业魇引起的，提等会作何反应？”
“千会欣然接受。”
“少将？！怎么会有这种纸魇……”
人对纸魇的恐惧，理应是与生俱来的。见少将出了奇的镇定，舰长的心反而开始慌了，就好像自己见过的大风大浪不过是巨石入水后掀起的小小涟漪。
二人没有过多的解释，舰长对少将和副官二人的敬重之情倒是更深了一些。
“少将，万没有记错的话，远道而来的客人应该也有类似的能力？”
“没错，那是一种副作用特别大的能力。不过像现在这种情况，千反而要感谢他才是。”
说着，少将的视线不经意转向后边。在大洋的彼岸，世界树坐落的大陆，公国世代受到世界树的恩惠，即高纯度而易提取的第零纸力。他们的纸力技术正是以第零纸力为基础。
舰长的视线则落在东边，那是帝国所在的方向。帝国地处纸界的角落，自古以来就资源贫瘠，纸力纯度低不说，还难以提取。帝国人走过无数弯路，才发展出以其他纸力为基础的技术。
第零纸力可以本源转化为其他纸力，是最理想的能源，可这就能断言谁优谁劣了？
当然不能，谁都不能。
证明就是能够啃食结界的纸魇是由帝国研发的，同时它们也具有高强的战斗能力。
空投鱼雷被舰载机带往小岛，可惜还在半路就被炮火阻截。舰上仅剩的纸魇鱼雷则悉数向海底发射，调整纸机关，使得鱼雷提前爆炸，被激活的纸魇将会主动攻击海蛇。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少将与副官合作默契，少将还下放权力给舰长，好让他一起参与指挥。
“舰长，汇报本舰当前的纸力更换进度。”
“遵命，少将。已完成百分之九十，动力尚未恢复，但是主炮随时可以发射。”
见弹药库传讯称鱼雷清零，舰长命补给舰前来补给。
“副官，业魇真身是否探明？”
副官没有回复，只是背过手去拔起身后的剑，不见气流，却闻不规则的声响。一块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其面前的纸力屏幕中，在黑影的正上方，帝国的纸魇们正在与海蛇群厮杀。
显然，那些小家伙们光是侦查战场就很勉强了，要弄清业魇的真身难于登天。
“能观察到如此之大的黑影已经是极限了，不过还有别的收获。蓝色的旗鱼，红色的带鱼，它们就像是骑士一样护在君王的身边。”
副官操作面板，将获取的数据传回舰桥。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和嗟叹，毕竟远远超出常人认知大小的鱼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是氏魔。
位于蛇群和黑影之间，如同两只威风凛凛的雄狮，在到处巡视自己的领地。不时转动眼珠，看向浅海。
有那么几个瞬间，人们觉得和它俩对上了视线。以人的审美来看，它俩毫无疑问是又呆又丑的，而伴随着无处不在的橙色灯光，又叫他们心底多了几分焦虑。
让人焦虑的还有公国舰队，他们竟然分出部队与铁头级护卫舰周旋，大部队则向着米鲁多拉斯号这里冲来。速度之快，早已超过母舰的主炮发射范围，冲出西海岸舰队的包围网。
舰长刚命舰船去追，敌人的舰队便已拉开距离。一个急转弯后，敌人亮出了长剑。
“快散开！敌人的主炮是朝着这里来的！”
如少将所说，舰桥外的一切再次被染绿。所幸其他舰船躲闪及时，而且有护卫舰守在边上，纸力结界得以抵抗绿色热流的不断冲击。
“副官，水鸟在干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时机未到，母舰现在能动了没？纸魇那边开始吃紧了。”
“还不行，纸力更换的进度卡在百分之九十八。”
“让技师们快点！”
三人交换着情报，此时补给舰已完成补给，舰长命令母舰继续发射纸魇鱼雷。但副官警告说红蓝双鱼已经离开领地，往海蛇群游去。它们很强，一旦进入战场，帝国的纸魇将不是它们的敌手。
“这也是白鹭的观测结果？”
“是的。”
“少将，麦克兰达号已到达战场边缘。”
少将思考片刻，随后联络在另一块战场上的护卫舰，叫他们离开战场，前去与两栖攻击舰汇合。
敌人仿佛也得知了护卫舰的动向，立刻钻回包围网。目的很明显，他们想要与先前留下的舰船汇合。
少将的面容变得狰狞，他早已命护卫舰展开龙鹿之枪，只为刹那间的胜算——公国的舰队进入射击范围。
“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真把千等的舰队当厕所了？主炮发射！”
火雷混流穿过变成骑枪形状的结界，间杂着星点银色飞逝而去。下一秒，纸力炮火成功贯穿敌人的结界，舰长很高兴，有如大仇得报那般爽快。
“高兴得太早了，舰长。”
少将的提醒令舰长重新看向纸力屏幕。混流是贯穿了敌人的结界，然而命中的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三艘舰船脱离舰队，主炮所贯穿的是它们单独展开的结界。
“壁虎断尾，弃车保帅，万很佩服他们的反应。不过请注意，现在海里的问题更大。”
红蓝双鱼席卷战场，投下的帝国纸魇都被它们轻松截断。事态超出了副官的可控范围，纸魇群开始在驱散界线的边缘汇集，橙色的灯光也倏地变大。
“少将，动力恢复百分之百！”
几乎是同一时间，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迸出。
“做好准备，它们冲过来了！”
副官和少将说了相同的话。
海底，来自黑影的巨大触手从四面八方伸来。
海面上，接踵而至的炮火和实弹未能击沉敌舰，它们卯足了劲朝西海岸舰队这边冲来。
来不起闪躲，母舰就这样接下两大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