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是两道完全相同的水蓝色纸纹阵,自阵中涌出的冰剑碰撞在一起,左边的却被右边的轻易击碎。
施术者心下一惊,不得不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冰剑。又刺出剑去,岂料对方的鳞片坚硬无比,不容得剑刃推进分毫。
“!!!”
蛇尾接踵而至,他甚至能看到从末端伸出的骨刺。还来不及完全抽手挺剑防御,巨大的尾鳍便将剑刃拍到他的脸上。
寒冰割开皮肤,沾上血污。细剑脱手,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撞向墙壁,又顺势滑落在地。头昏脑涨,就连想要爬起也相当困难,双手硬撑,浑身颤抖。
蓝色的海蛇挺胸抬头,幽蓝的微光映入他的眼中,慢慢逼近,直到近在咫尺,张开大口。但海蛇并未下嘴,三角形的头部悬在他的面前,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般。
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低沉的嗡鸣在回荡,他没有半点恐惧,静静地回瞪那双充满戏谑的竖瞳。
吹起口哨,那海蛇倒是来劲,跟着古韵扭动身子,下颌还应着节奏一张一合,两颗大牙一如纸术的冰剑,寒气直冒——这并不代表蛇有多懂音乐,它只是对突如其来的震动摆出威胁的姿态。
氏魔的鳞片上施加了数不胜数的泛用型纸术·硬化,想要在短时间内仅凭一人之力破除绝无可能。
如果是薄弱的地方呢?比如口腔,比如可以轻松撕扯下的符纸。他的视线在海蛇的额前停留了片刻。
“嗖!”
口哨吹毕,细剑飞入海蛇嘴中,正中它的上颚。
“啊!”
他大喝一声,抓住海蛇的大牙,翻身一跃,一手紧抱它的头颅,一手拽住符纸。
海蛇在挣扎,身躯一起一落。在宽敞的空间中四处乱窜,又精准地撞在每一块墙壁上。
碰撞声与呻吟并发,他忍着痛楚,手臂发酸。符纸却在指间一点一点松脱,他深知此刻一旦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直至天花板的照明渐渐恢复,柔和的白色亮光洒遍每一处角落,这场角力终于分出了胜负。
海蛇倒地,很快便不再动弹。看着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符纸,他将其撕个粉碎。
要想撕下纸魇的符纸其实并不容易,陈奣学弟当时也是忍着剧痛办到的吧?拾起宵水,暗想刚才的战斗中如果用新学会的炼纸术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可是脸上刺痛不断,他摸着脸上的伤口,被自己的武器伤到,实在笑不出来。虽说这回带了镌刻有治愈纸术的纸条,但是不怎么想用。
因为他突然发现特定的魔纸术改变作用对象会变成治愈纸术,这大概就是改纸术的效果。
明明早在十几天前圣纸具强化的时候权限就已经开放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过于被动的结果就是这样。不是因为懒惰,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一种单纯的麻木。好比自己只要待在原地,就会有人理睬,有人搭话,有人会提供帮助,好比只要笑脸相迎,母亲就会回来。
于是待在原地变成习惯,越是习惯待在原地就越是麻木。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接着一阵骚动,难道是学弟他们吗?
而自己现在又身处何方?
只记得甲板破碎,自己一直下坠。幸好落在软垫上,没有大碍。在昏暗的空间里谨慎前行,直至遭遇海蛇的袭击。
他绘制八边形内接一线段的纸力阵,将幻化成的水蓝色纸纹阵扣在脸颊上,不出几秒伤口便愈合了。
照明已经全部恢复,软垫却消失不见了。船舱两侧是整齐排列的罐状物,在正中央则是一座巨大的圆形设施。在入口设有纸机关,但见屏幕忽闪忽灭,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等到他靠近,屏幕恢复常亮,赫然映着“欢迎”一词,甚至还跳出了他的帝国名字。
他有些讶异,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查看。
“居然知道小生的名字?”
随口一问,屏幕上竟做出了回复:
“当然,百知道每一位成员的名字~”
“成员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工智能,没准能解答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哪里?要如何离开?眼前的圆形设施是什么?里面有没有人?
人工智能一一解答,对话框俏皮地从屏幕的四边弹出,可唯独没有解答“成员”的意义。最为重要的信息莫过于眼前纸力炉房中有专人把守,要想离开这里,恐怕要去问那个人。
可是大门紧闭,也不像是带感应的样子。未等他提问,屏幕上已经映出一个手掌的图案。
“把提的手放上去,门就会打开。”
他看了眼天花板,手落在图案上。
门开了,但机械的声响惊动了纸魇,比刚才那只稍大的海蛇从角落冲来,他一个飞扑进入炉房。
海蛇跟着探入脑袋,又很快被一道翡翠色的剑气从纵向劈成两半——连硬化都来不及作用。
砰的一声,大门重新关上。
希奥惊讶地看向剑气的来源,只见在房间正中央的大型纸机关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就是?)
声音沙哑,口齿清晰。
“提是……怎么进来的?!”
“小生……”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便掠过一道黑影,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之后,一把大剑斩向自己。他咬着牙,双手握持霄水,勉强挡下一击。细剑和大剑的碰撞摩擦之间,他看清了大剑边上的人。
健硕的躯体,银色的头发,眼前的男人脸上浮现出笑容,以单手握剑,加大按压的力度。
“嚯哦!提能挡下万的一次正面斩击,但是!”
自己在身高上毫无优势,力量更不消说。全力挺出剑身,自己的身姿也越发下沉。即使命宵水的剑刃生成寒冰,在对方面前也只是雕虫小技。
他不得不改变握剑的姿势,扭动手腕,使得男人的攻击扑空,因为下冲的惯性而失去平衡。又顺势下蹲游移,快步绕到男人的旁边并朝对方铠甲的连接处刺出细剑。
男人则迅速恢复平衡,只是稍稍摆动巨剑,便召来狂风护体,吹开他的刺击。
只一合,双方对各自的实力都有所了解了。互相拉开距离,男人回到纸力炉边,手中的巨剑重新插在地上。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巨剑上散发的深绿色微光,而根据男人的衣着,他也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小生是朗谷公国东方军第四纸力师第二纸具旅第一混合营第六十六班的林箫列兵,敢问长官尊姓大名!”
他用流利的帝国语问着,不忘摆出迎击的架势。
“库鲁提帝国西海岸舰队佛西提斯·塞勒中将,同时万也是一名纸具使。”
“米号被业魇控制,为什么中将还在留守?”
“万曾经担任过舰长,有见证她到最后一刻的义务。比起担心万,不如担心提自己,混血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真是直截了当的质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将混血儿混入茫茫人海中,自己也会是第一个被找到的人吗?
纸力法则的变异,拯救落难的公国士兵。解放主炮,纸魇争斗,甲板破碎,坠落至此……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般。
“提保持沉默?即便如此万也清楚,纸魇发动了纸术,将甲板炸得粉碎,提,提等就这样掉下来了。”
男人的巨剑可以轻易生风,而铠甲也暗藏玄机。将挥不挥的动作,无疑是在等待斩击的最佳时机。
一双虎眼圆睁,不知这一击中将蕴含多少力气。他为此摆出了下沉身子的姿势,这里只能先下手为强。于是脚边开始出现冰痕,靠它可以加快行动速度。
男人挥出巨剑的瞬间,他与男人只有几步之遥。
细剑划过地面,生成三道湍流。男人收剑,任凭湍流击打在自己的身上,如同一座高山,岿然不动。
手中巨剑落地的瞬间,膨胀变形,不断向他逼近。细剑的连续刺击无法突破,冰剑的纸术亦无法阻截。他只得不断后退,直到墙边退无可退。
“到此为止,提不是万的对手。”
对方终止了进攻,提议道,
“万来讲一个故事,有关万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