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市南郊。
临时指挥所内,架设着十几台纸机关,从侦测到通讯,从远程引导到兵力部署一应俱全。在操作台边,许多后线人员正伏案工作。他们多为女性,职位分为操作员、情报员和引导员三种。
其中,操作员负责操作纸机关,纸机关出现故障时,也负责作出必要的调整和修理;情报员负责联络在外作战的部队,获取情报,报告战况以及传达信息;引导员负责听取指挥,引导在外作战的部队按指定路线进发,当部队所在位置偏离指定路线或行动过慢时,需要及时指正和催促。
在本次增援战中,坐镇南郊临时指挥所的后线人员总计三十名,三种职位人数比例为一比一比一。
在引导员中,有一位最年轻最娇小的姑娘,桃红色的短发上别着两只碧绿色的发卡。
小引导员调整特制目镜的位置,镜片的一侧浮现两道纯绿色纸纹阵,一侧则可以接收到各部队的视觉图像。头戴耳机,机壳上浮现着两道粉色纸纹阵,可以接收到各部队所在地区传来的各种声音。
她负责的是第五纸力师。
“这里是朗谷公国东方军第五第七纸力师、第四第七重装师联合作战临时指挥所,第五纸力师第三纸具旅,请沿着南池线继续向东北深入!”
“第五纸力师第二纸具旅第四第五近战营,你们的推进速度太慢了,请加快进度!”
“第五纸力师第二纸术旅以及第二纸具旅第一第二远攻营请火速支援位于东城区封元行镇的第三重装师!”
在纸力技术的加持下,她仿佛自己也身处作战部队中。在战场之上,每一次交锋,每一次纸术发动,每一次轰击爆炸,都不会错过也不容错过。通过专门的频道与部队长官交换情报,并将情报转达给情报员。通过特殊界面,还可以整体把握部队的行进方向和完成进度。
小引导员的心中满是担忧,因为第五纸力师现在的情况并不理想。
几支部队完成南门攻坚后,第五纸力师沿着央池线北上,预定抵达市中心后向东进发。然而就在快抵达市中心时,敌军突然加强了攻击,同时穿插进入部队间的空隙,组成一道厚墙。于是,行进中的第五纸力师被截成两段。
指挥所的长官命通过厚墙的部队东进,支援由第三重装师主导的入瓮作战,而被厚墙拦截的部队则沿重新制定的路线进发。
她不得不同时引导第五纸力师的两支,工作量俨然成为了其他人的数倍。过度集中精神很快就导致了疲劳,所幸暂时没有异常,她抽空摘下目镜和耳机,拿起桌边的茶杯饮了几口茶。
指挥所的三分之一筑起高台,长官、伯督等军官在高台上盯着大屏幕显示的战况,一边在投影仪边上不断做着战术推演。他们为应对千变万化的战况,不断作出最优的判断,当然也有长官走下高台,在纸机关之间的过道上来回踱步。
小引导员注意到其中一位,连忙汇报道:
“师长!现阶段战略已传达完毕。”
“好,请时刻注意行军动态。”
回应的是第五纸力师师长,早广穆八。小引导员的视线不禁飘向他背过身后的臂膀,听说他在之前的作战中失去了双手,面色沉重是因为伤口还在作痛吗?
“诺!”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又打起精神来戴上目镜和耳机。余光中注意到一只龙形折纸,有棱有角,刚劲有力,练身缎爪,又有阴柔之美。龙形折纸并不大,一掌有余,小引导员将其装饰在茶杯上。
看到龙形折纸,她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楚,那是思念之苦。遥想增援战的前夜,她与恋人互换礼物,只是因为恋人送的两只发卡太过张扬,她又缠着恋人折了这只。
(奣,现在怎么样了呢……已经…有四天没见面了吧……奣,我想你了…)
后勤兵看到她的茶杯已经见底,于是为她斟茶。看到杯上的龙形折纸,后勤兵格外小心。
“谢谢。”
“不客气。”
小引导员又看到一位操作员在来回奔波,对方是自己的室友之一。想来纸机关持续运行,或多或少出了些问题,需要修理。操作员具备了各类纸机关的知识,可以说是业余的纸机关师,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室友真是辛苦了。
室友一路小跑来到一位情报员边上,听取情报员的故障描述,很快给出了修复方案。小引导员松了口气,那位情报员也是自己的室友。两位室友正位于她斜对角的位置,转头看到她的时候纷纷投来微笑,还挥手鼓励。
她也微笑着挥了挥手,随后想到在场的同僚,前辈还有其他岗位上的人,大家都摒弃了杂念,全身心投入作战。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太过稚嫩了。
俄而警报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道落地式的纸力屏幕中显示着有什么正在从上往下接近指挥所,他们不由得看向了天花板。
小引导员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谁曾想,在下一秒周围就被一片朱赤染红。朱赤来自于喷吐火焰的锁链,而锁链的尽头是令人战栗的银色纸纹阵。
“那是第……”
小引导员认识那个根源,可是身受重伤,失去了意识。
——
朗谷公国东方军事基地指挥区中央大楼作战指挥部。
报时纸机关上显示着“3066年小满8下午2点”的字样。
申城增援战已开展八十个小时。
“有来自东芜舰队的通讯吗?!”
司令风见隼人焦急地问着,频繁吸着烟斗。
一个多小时前,基地收到来自东芜舰队的消息。元师长称已截获敌军的侦查设备,全舰队进入四级警戒。不出半个小时,东芜舰队便遭到了敌军舰队的袭击。
“通信受到干扰!无法与舰队取得联系!”
“该死的干扰手段,哎!”
虽说自清明以来,一直都有专人研究帝国的干扰手段,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有效的方法能够完全克服。
司令只得继续查看申城市的战况。
整座城市的地图被缩略为三个相交的正方形,方形内充满了大量点信号,分为红色和白色两种,都在缓慢移动中。红点一路东进,白点则原地坚守。
那些白点逐渐被红点吞没,但司令悬着的心未能落下。
申城那边的进展相对顺利,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东武号的消息了。
(拳儿……)
他暗想着儿子的名字。
此时的申城,一场雨正在袭击整个西城区。漫天的锁链既然可以破坏,那就拼尽全力悉数破坏——难道报告中说的锁链也是灵构?
“笃!——笃!——笃!——”
不禁联想到立夏11那天的会议,还来不及多想,警报器突然响起,打断了司令的思绪。
“怎么了?!”
“在基地的上空出现大量未知纸力反应!这是!”
用于显示基地上空情况的纸力屏幕中,出现了星罗棋布的纸纹阵。
“九边形的?”
“银色的纸纹阵……”
“快让所有留守部队做好防御!防空设施准备迎战!”
“……诺!”
“司令快看!”
从纸纹阵中伸出了无数缠满火焰的锁链。它们朝着基地,准确地说是朝着结界袭来,乌泱泱的一片,气势夺人。
火焰将整片天空染成赤红,锁链的响声震耳欲聋。
基地的上空展开了数层结界,照理来说并不怕空袭。
很快,光束、炮弹、纸术相继穿过结界。这些来自基地的攻击力求在空中破坏锁链,而且成功了。被击碎的锁链化为火红色的纸力流飘散开去——是纸术,可规模超乎常人的想象。
“奇怪!”
司令才松了一口气,望向纸力屏幕,神经再度紧绷。
“银色的纸纹阵并没有消失,准备应对第二波攻击!”
“诺!”
从布满空中的一排排一列列银色纸纹阵中,再次燃起火焰。相比于第一波,第二波出现的是壮硕无比的火蛇。轻盈的身姿,躲避迎面而来的弹幕,即使被击中,弹幕也瞬间被冲散或弹开。它们张开巨口,以极快的速度拉近与结界的距离。
“司令,攻击无效!”
“什么?!”
火蛇露出毒牙,如同对待猎物般撕咬着结界,最外层的结界正一点点地化开。
“这是在破坏结界啊!”
火蛇轻松逼向第二层。
“司令!机关部来讯,第一层结界无法修复!”
“加大纸力的输出,确保第二层结界不会被破!”
火蛇群的毒牙只是一点,第二层结界便顷刻碎散。
“机关部来讯,第二层结界也无法修复!”
“怎么会这样?!”
“火蛇群向着地面来了!”
来不及惊讶,司令稍稍瞟向窗外,第三第四层结界也被相继突破,红热的微光像恼人的小鬼窜入房来,位于正对着自己的纸力屏幕中已映出火蛇,摇曳的身姿越来越大,也愈发恐怖。
“快打开防护板,快!全员做好对冲击准备!”
“啊!要过来了!”
有的军官忍不住叫出声来。
直到视线被窗外从地面升起的一块块防护板遮住,司令这才坐下。纸力屏幕中的火蛇群和银色纸纹阵清晰可见,心中满是不甘和郁闷。
“!!!!”
明明闭上眼睛,逃避眼前的一切,对于一介军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但是司令还是条件反射性地做了。本以为接下来会产生撞击的轰鸣和爆炸,以及难以估量的人员伤亡。
可是当他睁开眼,准备着手处理各种紧急事态时,却发现什么也没发生。
“司令!攻击突然中止了,不,是反应消失了!”
“消失了?!这到底是……”
纸力监测用纸机关的屏幕上,第三次出现了一排未知的反应。
——
“呼!——”
龙仐闭上眼,乏力地靠在墙壁上,摘下的眼镜也差点脱手掉到地上。
“刚才,真是紧急啊……”
龙仐重新戴上眼镜,身后闪耀的银色光辉顿时暗淡。他看向窗外一片完好无损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
“不会再来了吧,这种试探性的攻击。”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研究室。
“虽然尽可能将锁链之雨传送到黑色屏障那里,但还是有漏网之鱼吗…传送屋被破坏了,是白虎·贰啊……这样一来又有很多事情变得错综复杂了呀……”
他喃喃自语着,脸上却挂着笑容,
“不过这锁链和那屏障果然是同源啊~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自相矛盾之事啊,可真是有趣。这次虽然是盾赢了,但说到底还是要看当局者的主观意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