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发生在申城市中心水上乐园的惨剧，是一场恐怖袭击。
那时的元翱佐还是海师营长，工作场所主要在市内，协助捕快一起巡逻河道。
事发当天是大暑4，他清楚地记得。三人一组搭乘快艇在北河道巡逻。元翱佐是驾驶员，有配枪；捕快姓卜，来自中央行衙，经验老道，也有配枪；第三人是纸具使，姓邓，配备的是圣纸具。
捕快环顾四周，无比谨慎；纸具使一边保养自己的圣纸具，一边抱怨着自己的怀才不遇；驾驶员看着报时纸机关，准备准点收工。直到后视镜中出现一艘货船，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变了。
“下班要延时了，老元。”
“我知道。”
未等捕快说完，元翱佐猛踩踏板，转动船舵。
“今天有外籍牌照的货船通行报备吗？”
纸具使向两人问道，随后询问行衙，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有。两侧河岸都是娱乐设施，是人群密集的场所，外籍牌照的船只通行必须提前报备。
那艘平桑牌照的货船不仅擅自通行，而且航向不定，三人严重怀疑船员是酒驾或者疲劳驾驶了。个个提高警惕，必要时会使用武力。
快艇很快就追上了货船，捕快见通过扬声器警告两次未果，果断拉着纸具使一起跳上船去。快艇则继续加速，最后横在它的前面，从纸机关生成两道厚实的屏障将货船整个按住。
元翱佐停下快艇之后，也跳上货船，只觉得甲板上堆满了集装箱，很是拥挤。他快步进入驾驶室，只见唯一的船员正趴在机台上打着呼噜，怎么叫都叫不醒。
三人面面相觑，是又好气又好笑。
元翱佐直接推开那人，自己把住船舵，控制货船停泊。
“呦！老元，平桑的船也会开？”
“那是！这个人就是疲劳驾驶了，你俩加油把他叫起来。”
巡逻队对付那些疲劳驾驶的人从不客气，是又捏鼻子，又扇耳光，总算叫醒了船员。对方揉揉眼睛，大叫一声，又惊又吓。
“你们是巡逻的？！可是为什么会来到我船上？”
“别慌张。”
纸具使掏出自己的证件，对驾驶员解释道，
“你疲劳驾驶了，懂吧？虽然没有引发事故，但已经违规了，请出示你的驾驶证。”
“我很抱歉，可能是昨天没睡好……”
船员一脸羞愧，很配合地出示了自己的驾驶证，对方的国籍是公国，名字则带着鲜明的平桑特色。元翱佐命其原地休息半个小时，按照程序补充疲劳驾驶的危险性，并判处扣分和罚款。
以防万一，纸具使还询问了对方运送货物的清单以及卸货的地点。
“都是些日用品，到北郊码头卸货。不放心的话，你们可以检查。”
“船员只有你一个吗？”
捕快机警得很，现在做着笔录，而在进入驾驶室之前便巡视过整个甲板。船舱偏小，厨房和卫生间紧挨着驾驶室，动力室在正下方，不像是有多个船员的样子。
“不，还有一个人在甲板上，你们没有看到吗？”
船员见状，对着甲板喊着人名，却久久没有回应。元翱佐瞥见墙边的躺椅，打开自己的枪套。
“奇怪了，跑哪偷懒去了。我带你们去检查吧。”
船员已经恢复平静，先一步离开了船舱。捕快对纸具使轻声问道：
“你圣纸具呢？”
“这不是在保养吗？”
“拿了再回来。”
“你是担心？”
“对！”
捕快让纸具使回去拿东西，又叫上元翱佐一起检查货物。甲板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路上船员嘘寒问暖，还问起二人对当前申城市民生活幸福指数的看法。
“应该还行吧？不过那不是我要关注的，打开这个。”
捕快随便点了一个集装箱，船员应了一声走到箱体边上，按下按钮。箱门自下而上缓慢开启，露出数个纸箱，货物的品牌清晰可见。
“咔哒！”
谁知箱门开到一半卡住了，这叫船员很是尴尬，按了几次按钮箱门都不再动了。元翱佐作出停下的手势，自己探过头去查看。
“！！！”
却见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秒自己的脸便裂开了。元翱佐单手捂着脸迅速远离集装箱，同时举枪瞄准船员。
“老卜，我受伤了吗？！”
“啊啊！很长一道口子。”
捕快收起笔录，默契地将枪口对准船员，一边打开通讯器，向行衙报告情况。
“是水刃，里面有纸魇！老邓，你太慢了！”
“我来了！”
纸具使一跃而起，一脚踢在箱门上，不让纸魇出来。船员吓破了胆，腿一软坐到甲板上。捕快不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拽住胳膊往驾驶室拖去。
审讯交给捕快，甲板由驾驶员和纸具使留守。
“给，看清楚纸魇的样子没？”
“丝魔，蛇型，三角头，浅蓝色鳞片。”
元翱佐接过纸具使递来的纸条，贴在伤口上。血依旧在流，渗出的部分迷糊了视线，疼痛刺激着大脑。
纸具使带着手持式纸魇探测仪，对着所有集装箱横扫竖扫——每个集装箱里竟都有纸魇！还没等元翱佐调侃纸具使可以立大功了，对方已经跑到一侧，以纸具阻挡迎面而来的滔天波浪。
伞型的圣纸具，另外两个模式是双剑和扇子，亲和纸力为第三纸力·风。元翱佐对老邓的圣纸具各项参数都了然于心，因此根本不怕大浪，这要是搁平时，只消老邓开伞释放一道风墙就能挡下。
“…”
结果却是元翱佐被浇作落汤鸡，又有好几只集装箱被冲进河道中。
“老邓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糟糕！”
对方没有回应。
他抹了一把水，正要起身去追，一阵箱门开启的声音叫他又是一怔。霎时间，四只蛇型丝魔爬出集装箱，下颌大开，嘴边浮现出水蓝色的纸纹阵。
元翱佐立刻开枪，清空弹匣又换上新的。然而毕竟是手枪，子弹有限。丝魔更是灵巧躲闪，即使被击中也不痛不痒，丝毫不影响纸纹阵的成形。
纸具使又在做什么？
也在和纸魇对峙，不过是氏魔。外形与丝魔相仿，不过鳞片的颜色更蓝。老邓的攻击像是拳头落在了棉花上，不得不后撤与怪物拉开距离。
元翱佐已经射光子弹，不顾安危去与丝魔肉搏，丝魔纹丝不动，同时将嘴边的纸纹阵投向河面。四道纸纹阵汇于一处，重叠，扩大，随后一颗水色的六方体将整艘货船笼罩。
“老邓，呃！”
这时纸具使抱住氏魔一起跌进河中，而他则被不知从哪里伸出的蛇尾抽中脑袋，昏死过去。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一只着火的车轮从天而降，水的牢笼被轻松破解。火焰四溅，无论丝魔还是氏魔，凡是沾到这火焰，顷刻间便化作灰烬。
车轮的所属者也从天而降，她是第三纸力师的一位营长，接管了事务。
“营长同志，水上乐园怎么样了？”
捕快找到毛毯，盖在元翱佐身上。
“水上乐园……纸魇入侵，变得一团糟…”
女营长的视线飘向远处……
被冲到河里的集装箱出了故障，箱门大开，蛇型纸魇趁机游出并钻进与水上乐园连通的水道中，顺流游入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
惨剧就此发生。
而巡逻队这里，驾驶员和捕快幸免于难，只有纸具使失踪了。两人在甲板上找到了包裹着粘液的衣裤和鞋子，推测是所谓的第二个船员的。行衙又增派人手在河道搜寻，结果却只找到了破损的圣纸具。
“砰！”
中央行衙，审讯船员的那天，元翱佐犹记得自己和捕快是多么愤怒，踹门时有多用劲。对方意志脆弱，在崩溃的边缘，很快就招了。
主犯是执照即将到期的纸魇猎人，从地下市场淘到业魇的幼崽，为了这次袭击筹备了很久。船员受雇于主犯，佣金之重让他愿意铤而走险。
本来的计划是驾船冲撞水上乐园，结果主犯自己先被纸魇吞噬，真是讽刺。主犯已死，船员也不知道他的动机和目的，只能交给专人后续调查。
最终，船员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老邓成为烈士，被全市人民纪念。老卜记功，自己则放弃治伤，希望以此记住惨剧。
而隐藏在事件背后更深的黑暗，不是元翱佐一介营长能处理的，仿佛有什么哽在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
——
“圣纸具使死了，会成为圣纸具的养分。”
自从看到那把伞型圣纸具完好如初，还有了新的使用者，这样的观念便在元师长的意识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此时纸力屏幕中的方体水牢，与那时的如出一辙。舰队和飞机已向结界发动攻击，而他能做的就只有等着修复进度和看着屏幕默念了。
“一定要活着回来，六十六班的士兵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