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海下,导弹和鱼雷正中水牢的瞬间,腾起熊熊烈火,将水牢烧出几个大洞。
搭载六十六班四人的救生艇正困于其中,音频断断续续,不曾完全中断。乍听之下,像是在传达重要情报,却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内容。
这里专人解读,争分夺秒,那里无穷无尽的第二纸力·水又迅速将大洞补上,十万火急。
捕捉不到纸魇的信号,四人的情况依然无从知晓,舰队只得加大火力,为正在加工的特殊弹头争取时间。
夜幕彻底降临,任何闪光都变得无比耀眼。
在东武号的舰桥,元师长紧盯着纸力屏幕,一言不发。
范围足以笼罩整艘米鲁多拉斯号的水牢,究竟为何而起,谁也不知道。权当做是业魇的手段好了,反正也不足为惧。
修复进度条满,元师长敲着扶手,早已敲定作战计划。母舰向指定位置全速前进,而主炮状态再度检查后,开始填充纸力,随时准备发射。
此刻,全舰恍如上下一心。六十六班的贡献有目共睹,无需他人多说,那些对圣纸具使颇有微辞的人自己就能权衡。
伯督和师长互视一眼,摇头示意着不应那么冒险。他扶正海军帽,嘴角上翘:
“老李,你是知道我的,若没有一路犯险,就没有现在的我。”
自己的盘算早就被摸清了。舰长和参谋纷纷投来视线,担忧,赞同,信任与支持,无论是哪种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长剑出击是我们的底牌,更是我们的王牌!与帝国的海战不是已经证明了吗?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开一炮才能解我心中之愤。”
是的,要在最佳的位置给予水牢猛击。船员不断报着缩减的距离,由节转链,由链转米,直至归零。
止痛药的药效似乎过了。每近一些,旧伤便越痛一分。也许,当年的圣纸具使没能造出风墙,就已经说明了法则变异与纸魇关联紧密。
怎么能甘心人类受纸魇摆布呢?
“纸力已蓄满!”
“到达射击坐标。”
舰长传递着信息,师长顺势抬手,命令主炮发射。
霎时间,纸力的奔流向水牢涌去。绿光先是照亮整个海面,后是在纸力屏幕中晕开,伴随着一阵轰鸣,水牢的一角被硬生削去。然而主炮并没有击穿水牢,水牢将其尽数吸收,被激起的水则不可思议地向天空倒流,形成一道数百米高的水柱。
“真是绝景!知道吗?这就是所谓的激增效应!”
为了指导加工特殊弹头,与龙仐的联络已改为视频通讯。他也看到了炮击的结果,滔滔不绝地讲起原理来。
元师长顾不上搭理他,调低了通讯音量。
来自主炮的纸力好比是堤坝,裹住水柱,不让水溢出。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纸力渐渐散去,谁也不知道失去束缚的水柱会做什么样的运动,战斗舰队与舰载机只得相继远离。
“能看到什么吗?”
舰长四下询问。光是看放大的镜头,只能看到缺了一角的水牢。那小小一角舰载机飞不进去,也不能让它们强闯。
“再次捕捉到业魇的信号!”
情报员的报告很难不叫人倒吸一口凉气,但见探测纸机关上,充满了密密麻麻的绿点。元师长的视线迅速挪回,拿起话机询问弹头的准备情况。
弹头终于加工好了!
为提防水牢内部的法则变异,需派无人机前去调查并传递信息。为确认六十六班的情况,还需要用上生命探测和圣纸具探测两种纸机关。
这三种纸机关装在导弹上,自补给舰产出,再由新一批舰载机装载,迅速接近水牢。
飞弹以高耸的水柱为靶心,射入水牢中。
下一步,便是主炮二次蓄能,等测得四位圣纸具使的信号之后,驱东武号撞水牢。坚固的主炮定能贯穿牢房,零距离的射击定能灭杀业魇。
“我们对上的业魇实力未知,体型和敌人的母舰相当,我们击杀得了吗?”
伯督擦着自己额上的汗,不禁说起丧气话来,元师长并没有责怪对方。
“当初从申城逃到海里的幼崽,经过十一年的成长竟能变成如此恐怖的存在。你会如此不安也正常。”
他扶了扶即将脱落的军帽,起身离座,捏住对方的肩膀。
“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去!击杀纸魇,可是每一个军人的职责!打起精神来。”
与此同时,音频已经解读完毕。未等船员念诵,纸机关再度接收到来自水牢内部的音频,虽说依旧断断续续,但能清晰地听出是一个少女在说着公国话:
“东武号母舰……这里是……朗谷公国东方军第四纸力师……第二纸具旅第一混合营……第六十六班,我是陈……夔悦列兵!”
师长快步上前,接过话筒,焦急询问道:
“收到,这里是东武号舰桥,我是海师师长元翱佐。陈夔悦列兵,请速速报告情况!请速速报告情况!”
“……六十六班受困米号,又遭业魇拖拽,幸亏找到了救生艇才得以逃脱……可惜在海上又遭其埋伏……六十六班正在全力抵抗,六十六班正在全力抵抗……”
伴随着最后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和结界破碎的声音,通讯突然挂断了。
重新联系,信号受阻,只得放弃。
船员继续念诵解读,是有关业魇的一些拓展信息,但晦涩难懂,眼下已无足轻重,暂且搁置。
调取前线纸机关的数据,水牢中满是浓雾,视野受限。生命探测和圣纸具探测倒是都有比较理想的结果。
“太好了,他们四个都还健在……”
元师长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捂着眼,示意伯督关注纸力屏幕。
“老李,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你快看水柱。”
但见柱中的水开始沸腾,不断撞击侧壁,向外溢出。俄而有什么钻出缺角,一伸一收挂在水柱上,犹如巨大的人手,握住了武器的柄。
“轰隆隆!”
那一瞬间,从夜空落下一道雷霆,将水牢整个劈开。
惊涛骇浪,起伏剧烈。舰桥里,晃动引发了不小的混乱。无论是这里的纸机关,还是打入水牢的纸机关一时间都失灵了,无人不震惊,就连元师长也难以平息悸动。
主炮蓄能完毕,但是舵手不敢继续掌舵。情报员则慌张地报着新纸术的出现,坐标在水牢中央,其反应之强烈,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是来自业魇吗?”
“第零纸力,第二纸力,第七纸力…不是纸魇,更像是军械!”
“什么?!”
师长扣住帽子,对着面前的纸力屏幕望眼欲穿,他想要看清水牢原本困住的地方,不想又被一道青光覆盖。而雷击还在继续,无数条银蛇在空间迅速游走。
“轰隆隆!轰隆!轰隆隆隆!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而后青光变形,勉强能看清那里有什么。
“海上,巨人……”
事到如今,元师长也是瞠目结舌。一道人影在放大的镜头中清晰映现,只有纸机关在无言的记录影像。
那是一个女性的形象,身高百丈。她身披铠甲,水柱成为她的枪,纸力成为她的盾,浑身绽放着绿光。风雨伴其左右,青雷击打着海面。
在她的面前,是一只怪物。青雷之下,它再也无处躲藏。鳄首龟型,身缠触手,它浮于海上,抬起头颅凝视着巨人。额前绿光荧荧,实力深不可测。
巨人一动不动,任凭青雷落如雨下。海水受其影响,开始往不同的方向飞溅,以致于整个海面都凹下去一块,就好像在宣示着那里是独属于她的战场。
舰桥里的氛围降至冰点,尽管元师长已经下令,仍有舰船和舰载机向那边发起进攻——竟被青雷悉数拦截。
巨兽与巨人间的凝视不知持续了多久,见对方始终不动,业魇抢先攻击了。
它一口气跃出水面,前肢似兽爪,后肢似船桨,朝巨人扑去。海量的诡异触手,口中喷射出冰剑,分叉的尾部亦如利刃。
巨人只是一次挥盾便化解了巨兽的所有攻势,转手刺出长枪。
长枪的周围布满螺旋状的雷电,同时在枪头与枪柄的连接处出现了无数如练般的青色带状物。这些带状物的末端呈尖角状,随着如龙的出枪,朝着不同的方向,沿着不同的轨迹,斩断触手,击向背甲。
而枪头贯穿业魇的头盖,猛烈的青色电流在业魇体内体外游走数周,以至于海面上都能看到乱舞的闪电。
“磅!!!”
怪物消失在青色的爆炸中,却没有激起多大的风浪。宛如业魇从未出现过,青雷止息,夜空放晴,就连巨人也消失了。
纸机关恢复如初,龙仐打来纸话询问情况。
舰桥里,一片呻吟。
巨大生物间的战斗,大多数的人只在幻想题材的影视剧中见过,曲终物散,留得一众惊魂未定。情报员传来好消息:
“师长!重新捕捉到来自帝国救生艇的信号!”
“啊,是六十六班他们,快让战斗舰队去接!”
“但是……”
另一位情报员顿时语塞,很快,一众人员亦跟着满面愁容。
“怎么了?!”
“搜索到圣纸具的反应……只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