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宋雯的真是可气,得理不饶人地骂过来,又假惺惺地替我们结账,谁稀罕她这点臭钱啊!好人坏人都让她一个人做了!”
吃完饭后,陈遥又带着苏若薇逛了会儿女孩子最爱的服装店,替她买了几件日常用的衣物,去“大玩家”一个子儿都没有买,愣是看别人抓娃娃打僵尸开赛车看了一个下午。
开车回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的积雪因为环卫工人的努力与车辆的不断碾压已经消融了不少,整座江城在大雪后又焕发出平日的生机。
对着空气发了会儿脾气后,苏若薇有些倦了,躺在真皮座椅上,问道:
“喂,大叔,你不觉得生气吗?那个女人这样子平白无故地污蔑你,要是我爹,肯定早就一个大逼斗糊她脸上。”
“那是要吃牢饭的。”
“可是哦,我爹打我就不用吃牢饭啊。”
“她说的话有一半对,也有一半不对,是非对错那容易这么分的清呢,如果所有的东西都是非黑即白,那生活早就简单许多。”
陈遥难得多说了几句话,把苏若薇隐藏在心底的伤痛轻轻带过,跳过了对这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最沉重的家庭话题。
“像你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不能有幸福的生活呢?”
苏若薇枕着脑袋,无意间露出紫青色的上肢,有些唏嘘。
“我也算是好人吗?”
陈遥打趣道。
“算,怎么不算啊!收留无家可归的花季少女给她提供衣食住行,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
苏若薇掰着手指头,对陈遥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如数家珍。
前照灯打亮了前方的道路,冬天的黑夜似乎是一年四季中最为安静的时刻,车载音响回荡着辞九门回忆的音乐,激昂中带着一丝伤感。
“我说,大叔,你真的,不喜欢你的前妻吗?”
苏若薇踌躇了阵子,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问了这个相当失礼的问题。
离婚,在所有的八卦新闻中都有着相当大的震撼力,普通人的离婚会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窃窃私语的谈资,而明星的离婚则会成为各大新闻娱乐板块的头版头条,乃至某博的热搜第一。
因为离婚本身,会掺杂诸如家暴、出轨、性别认知困难、财产分配等各种极具话题度的因素,所以常常被人们津津乐道。
“我不知道。”
扶着方向盘的陈遥看着正前方的道路,不咸不淡地答道。
少女叹了口气:
“好好好,一问到关键问题就不知道,大叔你也太会逃避了吧”
坐在副驾驶作为上的苏若薇换上今天刚买的米黄色羽绒服,撇过头,看上去闷闷不乐。
车又开了一阵子,苏若薇终于憋不住,又打破二人无言的情况:
“大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哪怕说,你不想告诉我也行。”
苏若薇接这着这个话题又絮絮叨叨起来:
“喜欢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啊,像现在,我就很喜欢大叔你啊,不知道比我家那个混账老爹强多少倍了。”
“我可不想当你爸。”
“大叔你还是喜欢关注这种奇怪的地方啊。那你能告诉我准确的答案吗?喜欢,不喜欢,或者不想告诉我?拜托,我很好奇呐。”
陈遥打了个转向,把车听到了车位中:
“如果喜欢一个人的定义是,想要和她在一起,那我或许曾经是喜欢过顾青霜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和她结婚,但我觉得,喜欢的定义并没有这么单纯,你觉得,人会和自己喜欢的人离婚吗?”
拔下钥匙的陈遥并没有急着下车,环绕音响也因为失去能源动力停了下来,车内只听得到陈遥一个人的话语。
“好像不会。”
苏若薇松开安全带,撑着脑袋回应,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反驳道:
“离婚了,或许是因为你们现在不喜欢了呢?”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是憧憬着美好单纯的爱情,褪去平日的柴米油盐,或许这才是爱情最开始的摸样。
陈遥笑了笑,打开车门:“下车啦,苏若薇小姑娘。”
苏若薇有一种被对方当成小孩看待的感觉,心中暗自不爽,但也不是特别介意,乖巧地打开车门,跳到蓬松的积雪上,压出两处凹陷,随后又提起左脚,踩到另一处完整的积雪,发出“吱呀”的声音。
真好啊,青春。
陈遥锁上车门,提了提胸口的拉链,双手插兜跟了上去。
“苏若薇。”
“嗯?”
正童心大发,堆着雪人的女孩儿回过头,微笑如水,容颜容貌的少女,不说嫣然一笑倾人城,但多多少少也能够成为无数男同学心中的白月光。
就像当初的顾青霜一样。
“一直在聊我的事,怎么不聊聊你,都高三了,不上学吗,可要高考的。”
“哎呀,这种事不重要啦,反正我就算我考上清北,那个老爹一定又会笑嘻嘻地把借过来的学费一把梭哈掉,不止如此,他好像在玩什么‘同花顺’?”
“同花顺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我不懂啦,反正呢,我老爹烂人一个,巴不得我长得再好看点,到时候可以卖个好价钱。”
苏若薇饶有兴致地替雪人捏了个尖尖的脑袋,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太满意,改成了椭圆状。
看似轻松地说些沉重的话语,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容易。
“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我可以替你寻求蜀黍的帮助。”
苏若薇咯咯笑起来:“大叔你是一点都不明白吗?我说的‘卖掉’是指我那人渣老爹替我张罗个富公子,替我多要点彩礼钱呢。听我妈说,我爹一度想把我卖到一百万。”
“这样啊。”
陈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所以他一直舍不得打我的脸蛋啊,如果我破了相,对他来说那可是致命打击,他有天喝了酒,醉醺醺地指着我身上的淤青笑着说,‘哎哟,把你打成这样,说不准哪个凯子心疼你,愿意在多花点钱把你娶走呢’。”
苏若薇一般兴致勃勃地玩着雪,一边用看似戏谑的口吻说着些沉重的话题:
“所以大叔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未来啊,我这种人是不会有未来的,能吃上今天的米饭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想未来做什么?只会糟心。”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坏笑着对陈遥说道:
“要不然大叔你可以把我娶走啊,你人还怪好的咧,我爹或许还会给你打个九九折?开玩笑的啦。”
看似轻松的口吻中隐藏着巨大的悲伤。
“那你走丢了,你爹不会找你吗?”
“不会呀,他为什么会找我?反正他也知道我是个怕疼怕死的家伙,就算溜出去也不会饿死,还会给家里省双碗筷,一句两得嘛。”
陈遥不再多问,再多的关心与建议,在现在这个时候,更像是伪善。
他从口袋中掏出两颗从饭庄顺走的黑色糖果,镶嵌在雪人不太圆的脑袋上。
可谓点睛之笔。
“哇,大叔,这雪人的眼镜简直神了,亮晶晶的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就像是十八岁少女的双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