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路雨柔扎着干练的高马尾，戴上黑色边框的眼镜，穿着灰色工装，一边瞄着桌上的技术图纸，一边回复着施工现场技术人员的问题报告，才上班没多久，她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
忙里抽空瞟了一眼进门的陈遥，敲击键盘的动作都没有停歇，火急火燎地像是要赶紧解决陈遥的来访：
“有什么事吗？现在比较忙，如果有项目上的建议可以等到午休的时候和我聊聊。”
“我打算辞职，路总。”
“哦，辞职的话你先找人事那边核对下信息，然后把辞职单给我签下字就行。”
“好的。”
路雨柔和技术人员正进行着激烈的言辞交锋，只是根据日常回复离职员工的习惯顺口说了下流程。
在公司里，离职差不多和喝水一样简单。
陈遥也没多做停留，贴心地替路总带上办公室的大门。
望着整间办公室愁云满面的同事们，陈遥有了一股解脱的感觉。
背着门，长舒一口气，他的人生要真正重新开始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你说什么，陈遥！”
路雨柔拉开大门，大着嗓门让整间办公室的人都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撇头瞧去，然而当他们的视线被路雨柔凶恶地回瞪之后，又都乖乖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职场第一要义，领导生气时，一定要先做缩头鸟。
陈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回过头，路雨柔小巧的个子刚到自己的肩膀，双手插着腰杏眉怒睁，看的下属不寒而栗。
这就是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的女人，她毒辣的手腕包括且不限于辱骂，扣钱，PUA，考核。
可谓手腕极其狠毒，用人主打一个耐操。
陈遥叹了口气，在路雨柔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重新走进办公室，乖乖关上门，以掩人耳目。
之后的办公室炸开了锅，美女上司和垂头丧气的下属，这在办公室八卦中属于相当劲爆的话题，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职员现在开始不断交头接耳，从“路总是不是和陈工有一腿”一直聊到“陈工是不是路总保养的小白脸”。
但是路雨柔办公室内确实一阵令人绝望的寂静。
“离职啊，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陈遥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先打破了这片令人尴尬的氛围。
“你离职不提前和我说？谁批准你走的啊？你走了项目怎么办？进度怎么办？公司现在正在上升期，正缺人的时期，你这个骨干走了怎么行？我反正是不会同意的，你是要涨薪还是升职？选一个吧。”
路雨柔靠在墙边，双手抱胸，十分霸道地四连问，一般的普通职员还真吃不住这架势，心理防线可能已经崩溃。
但陈遥可不是一般的员工。
“今天啊，我不想和你聊工作，聊聊别的呗。”
“不聊工作聊什么？陈遥，现在是上班时间，上班时间就必须要聊工作，你如果有生活上的困难可以下班之后找我聊。”
陈遥笑笑：“等您下班了都快凌晨了。”
“凌晨又怎么了？凌晨就不能事情吗？有时候项目重要的节点，凌晨也得接着干活！”
还是老样子的工作狂啊，路雨柔。
陈遥并不想反驳这个大领导的说辞，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心。
“不打扰您工作，路总，辞职单和报告我就放你桌子上，您有空签下字。”
陈遥用一块印章压住两张单薄的单子，平静地嘱托道。
被烦心事重重积压的路雨柔有些疲惫，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难得语气正常了些：“真的要走吗，陈遥。”
“对。”
“就这么一走了之，然后把整个公司的担子丢给我？”
“公司也不会是你最终的归宿，路总，你位居高位，又懂得技术，还有一身驭人之术，以后无论去哪里都会是人中龙凤。”
“那你呢，陈遥，准备换别的公司吗？”
暂时脱去外表那层女强人的伪装，路雨柔用朋友间的口吻难得地与下属交心。
与其说下属，不如说是很好的朋友。
刚进公司什么都不懂的路雨柔，正是在陈遥一点点的指导与共同钻研中不断进步和正常，因为看到了陈遥挑灯夜战，工作兢兢业业的身影，她才更加发愤图强坐上现在的位置。
陈遥是她重要的同事，导师，更是朋友。
“转行了，做点喜欢的事情去。”
路雨柔不能想象陈遥不做工程项目的模样，作为吃饭谋生的手段，没有人会说放弃就放弃。
“不做工程了？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单纯不想做了而已。”
“不做这个那怎么赚钱呢？现在这个社会很残酷的，如果赚不到钱，那在相亲……”
话说到关键处，路雨柔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捂住嘴巴舔了舔伤口，尝到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陈遥摇摇头：“路雨柔，你这么想就不对。有钱固然会在相亲市场上占有优势，但也不完全是这样，纯粹嗅着金钱的味道来到你身旁的人，很多都会图谋不轨。在金钱之上，有着更为重要的存在。”
“这也是你要离婚的原因吗。”
路雨柔的眼睛看向别处，语气中带着些没落。
她曾经去过陈遥家做客，见过当时作为大嫂的顾青霜，说实话自出生以来，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大嫂那头蓬松丝滑的秀发闻起来带有丝丝清香，身体抱起来有小女生特有的绵软，一提到有关陈遥大哥的话题，耳根会微微羞红，特别可爱。
本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离别的结局，不禁让人唏嘘。
陈遥有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无法回答任何有关顾青霜的话题。
不爱了？累了？厌烦了？
“我不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大嫂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祝福你未来的道路。”
路雨柔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在离职通知与表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日光灯照射身子产生的阴影遮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今天我会早点下班，有空的话，请你吃顿饭，遥哥。”
遥哥，这是多么亲切却又遥远的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