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澜行省北，天气不错，微风拂面，带着濯缨河畔的水汽，阳光洒下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柳语韵盯着米晴鸢，米晴鸢直勾勾地盯着柳语韵手里的灭权。
“怎么走？”柳语韵率先开口：“你该不会被御剑上瘾了吧！话说你那罗盘能用了吧？”
“看吧，我试试。”米晴鸢看了看罗盘，扶着柳语韵的肩膀，眼里是浮动的流水。
“对了，先起个名字，就叫它，「湍洄滥觞」！”话音刚落，柳语韵已经到了河对岸，但不见米晴鸢的身影。半晌，从对岸驶来一只小船，米晴鸢跳下船，指着柳语韵对船家说道：“船家，她付钱。”
柳语韵扶着额头，把钱扔给米晴鸢，米晴鸢又把钱递给船家，等小船走远了，米晴鸢看向柳语韵。
“你说湍洄滥觞和摆渡人哪个好？”
柳语韵黑着脸问道：“你觉得我薅你哪只耳朵还是两只一起？”
米晴鸢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随后，柳语韵一个箭步冲上前，掐住了米晴鸢命运的后脖颈。
“说，为什么只送我过来？”
“怎么说也是第一次主动使用罗盘的能力，总要有个试验品吧！反正您一千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掉河里又淹不死。”
“你……”柳语韵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把这货捡回来。“算了，不行和你说话，先往城里去吧。”
“洛斗城？”
“不，洛斗城离这里太远，澄霞城应该就在附近，先去歇个脚再做打算。”柳语韵说着向身后瞥去，抬脚踢出去一块石头，随后便传来石块碰撞金属的声音。
对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衣，上面绣着云纹，手中拿着一把长刀，腰间挂着一块玉牌，上面有「镜花」二字。
“星敛常夜，”柳语韵打量了对方一番，开口说道。
“火灼云天。”对方也没有迟疑地回答道。“长天「镜花」。”
“芙蕖「雨霁」。”柳语韵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是一个「燚」字。
对方这才引刀入鞘，向柳语韵作揖说道：“家主大人，恕属下刚才冒犯。”
“好了，衔生，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叫我，怎么说我也就是个代行。”柳语韵笑着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对米晴鸢说道：“介绍一下，莫衔生，柳家警卫部队的成员，也是我亲眼看大的孩子。”
“米小姐，初次见面，久仰大名。”莫衔生对米晴鸢说道，米晴鸢也赶紧还了一礼。
“你认识我？”
“当然，第十神兵之主，已经通过我们的情报网在组织内部传遍了，不过您放心，这件事对外严格保密。”
“别太小看柳星燚的影响了！”柳语韵拍了拍米晴鸢的肩膀，随后向莫衔生问道：“衔生，我记得你在洛斗是为了调查最近的大疫吧，情况如何？”
“目前来说，澄霞的一个地下组织有了很大发现，我已经和他们老大约定今晚在城外碰头，但是……”
“但是什么？”柳语韵问道。
“但是对方要求我们拿出诚意，必须要少主出面。”
“那小子没和你在一起？”
莫衔生摇了摇头。
“没办法，我替你演一场怎么样？”
“太好了，就等您这句话呢，多谢……少主？”
柳语韵听到莫衔生的称呼，点了点头。
“语韵，莫小姐说的少主应该是男的吧？”米晴鸢向柳语韵悄悄问道。
“放心，那小子和星燚长得挺像，我之前扮过不少次。顺便再告诉你个事，衔生从小就是那小子的护卫，两个人还一边大……”柳语韵打开了话匣子，往往在这时候，米晴鸢才能想起面前这位是个一千多岁的老人。
澄霞城的海通馆驿内，米晴鸢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敲门。米晴鸢推开门，外面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过那标志性的柔顺白发，米晴鸢想不到第二个人。
“柳语韵？”
对方捂住了米晴鸢的嘴，说道：“都这打扮就这么叫了。”
“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乃泠澜柳氏少主，柳逸安。”柳语韵一边说着，一边还刻意耍了个帅。
“话说你那个剑呢？”米晴鸢对着柳语韵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见灭权的影子。
“你不知道吗？”柳语韵抬手，灭权就凭空出现在柳语韵的手里。“神兵可以随使用者的意志隐藏，也是你那个罗盘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不过可以再给你演示一次。”
柳语韵说着，灭权先消失不见，随后又被她从胸口里拔了出来。
“怎么样？”
“不是很懂你的爱好。”米晴鸢对柳语韵的表演尬笑了一声。
深夜，澄霞城外。一个粗犷的汉子早已在此等候，周身的暴戾的气场令旁人冷汗直流。而迎面信步徐行的对方，正是名为“柳逸安”的看起来涉世未深的青年。
“初次见面就让我等了那么久，是我等在您眼中实在不足挂齿，还是少主阁下您的架子太大呢？”那壮汉率先发问。
“哪里，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你们对异变的情报，救的是帝国上下的黎民，我想你们也是有脑子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是吗？”柳逸安丝毫不改刚才不慌不忙的作风。
“别和老子扯这些大道理，我们只想和你们做笔交易。”对方拍拍手，黑夜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手里的一口刀架在了柳逸安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莫衔生也拔刀冲出，又被另一个人挡下。
“镜花小姐，好久不见了。”那人邪笑道。
“你个混蛋，想对少主做什么！”
“别冲动，柳家地位崇高，我们只想站在和你们对等的位置，除此之外，绝无歹意。”
“镜花，把刀收起来。”柳逸安冷冷地说道，莫衔生只得照做。
“好！好胆识！真不愧是柳家少主！”
“过奖，「狂沙堂」堂主，江湖人称「玄武」，柳某还是做过些许功课的。”柳逸安毫不在乎脖子上的刀刃。
“不错，你们的情报部门果然不一般。”玄武称赞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说正事，少主可知如今这异变为何物？”
“自然，此乃大疫的具象化，疫神的半缕残念，自沧洙一千年始，已逾九次。”柳逸安说道。
“那您可知每次大疫的妖魔皆会进化，因此每次大疫都有神兵问世？”
“确有此事。”
“这就是我们的交易内容，我们告诉你们此次大疫的魔物的进化方向，作为交换，我要你们把第十神兵同使用者一起交给我们。”
“看来你我的情报工作不分伯仲。”柳逸安看了眼旁边的莫衔生，莫衔生低着头。“出来吧。”柳逸安一声，暗处的米晴鸢便走了出来，站在莫衔生身边。
“这姑娘可以给你们，但我要见到你们的诚意。”柳逸安凛冽的目光看着对方。
“诚意？您现在的处境谈条件，未免太自大了吧！”玄武说着，一群蒙面的喽啰把众人团团围住。
柳逸安冷笑一声。
“既然这样，谈判就算破裂了吧！”柳逸安说着，身后的人瞬间人头落地。随后，柳逸安一把拔出莫衔生的佩刀，在众人的包围下，如入无人之境。
“走吧，省着给他添乱。”一旁的米晴鸢耸了耸肩，扶着莫衔生的肩膀，下一秒，二人便消失不见。
很快，城外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玄武跪在地上，双腿都被“柳逸安”斩断。
“你不是柳逸安！”玄武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双手不停地颤抖。
“还挺聪明，可惜用不对地方。”对方冷冷地说着。
“等等，我什么都说，还您请饶我一命！”
“呵，你的死活对情报没有影响，你死了我照样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对方把刀插在玄武面前。而下一秒，他的动作令玄武彻底绝望。
“你……到底是谁？”虽然他只能想到一个答案，但他还是问道。
“泠澜柳语韵。”柳语韵心不在焉地说道，灭权在她手里显形，她默默抽出利刃，月光下银白色的剑刃令人毛骨悚然。“或许你没听过这个名字，毕竟我流传的名号要比它更有名：”
“世人皆称，芙蕖仙子。”
下一刻，玄武的三魂七魄尽皆被收入剑鞘。柳语韵看着地上的空壳，解下了腰间的碧玉。
“星火令在此，众「星火」听令。”
柳语韵说罢，一群人瞬间聚集在柳语韵面前，齐刷刷地身着黑衣，在星夜中本就格外隐蔽。
“替他们收尸。”柳语韵只说了一句话，随后转身离开了这片血海。
“是！”回答声响彻云霄。
馆驿内，米晴鸢已经睡了。而另一间房里，柳语韵正侧倚在椅子上，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茗茶，扫去了杯沿的茶末，迟迟不放到嘴边，只是不动声色地把玩。一旁的莫衔生战战兢兢，她想开口，但怕触了柳语韵逆鳞，只能等待着暴风骤雨的摧残。
“你可知你供职于何处。”半晌，柳语韵抬手，灭权直接架在莫衔生的脖子上，而柳语韵始终不曾回头。
“「星火·长天」”莫衔生答道。
“那你自作主张把同僚的工作成果全盘托出，该当何罪。”尽管如此，柳语韵的语气依旧平和。
“镜花知错，但家主明察，此事绝非我一人所为。”莫衔生不敢继续为自己开脱，言语仅点到为止。
“既然如此，是何人做出如此安排。”柳语韵呷了口茶，缓缓问道。
“是少主在离洛斗之前的嘱托。”
“柳逸安……”柳语韵放下茶杯，收回灭权，看向莫衔生：“那小子怎么跟你说的？”
“少主命我引玄武上钩，不日后您自会到达，到时候可以把第十神兵的情报透露出去，此等大事，对方断不敢外传，也能展示诚意，然后让您以少主的身份露面，情报自然到手。”
“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柳语韵按了按太阳穴。“那我若没来呢？”
“少主说您得知有人失踪的事，不可能不动身，不怕您不来。而且失踪一事本是少主在追查，您这一动手，他也能轻松不少。”
“臭小子，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父子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柳语韵感慨道：“但凡有一个不像现在这么不务正业，这家主这位置也用不上我来替着。对了，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难说，少主几日前动身去了常弈，毕竟常弈有荔箜大人在，我便没多问。”
“行吧，有荔箜管着，他应该能消停几天，你也能消停一阵子。”柳语韵沉吟片刻，又对莫衔生说道：“话说你以后也别太听那小子的了。明天我打算见一下澄霞城城主，你准备一下，早点休息。”
“遵命。”莫衔生行了礼，随后退出了柳语韵的房间。
莫衔生走后，柳语韵便把灭权放在案上，咬破左手食指。随着鲜红的血液滴在暗黑的剑鞘上，柳语韵左眼瞳孔逐渐变成血红。
“小语韵，别来无恙呀！”空旷的房间，只有柳语韵的声音，与平日不同，那声音略带戏谑。
“嗯，别来无恙。就别卖关子了，交给你的记忆分析的如何？”
“唉，一百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你这性格就不能和你外貌相符点吗？”柳语韵就这样坐着，两者语气来回切换，仿佛两人对话一般。“不过说真的，小语韵，你确实该小心了。”
“这么说，果然是爆发的前兆吗？”
“是啊，一千多年了，这次大疫的「进化」，毫无疑问在针对你我。这些记忆说明，部分妖邪已经有了神智，学会了语言与潜伏，而最棘手的是，它们体内有了血液，你如今恐怕要多顾虑些了。先说好，我也不知道下次占据这具身体是什么时候，不过我劝你盯住那个姓米的姑娘，有她在，或许能阻止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上次也是多亏了有她。不过这个结果和我猜得也算八九不离十。”
“呵，就你那嘴，只要不是完全一样都算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你这次说的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
“好啦，你就别挖苦我了。”柳语韵擦去鞘上的血，说道：“我有预感，转机要来了。”
说罢，柳语韵的左眼瞳孔褪去了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