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米晴鸢出了竹林,已是黄昏。林中的洞天并无时间的概念,极大的反差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眼见日落西山,米晴鸢便不打算直接动身去千州,反而选择去不远处的城中暂歇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城内比洛斗安定得多。倒不如说是安静,刚刚黄昏,路上却只能见到几个行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米晴鸢四下张望了一番,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马车上装的东西倒是眼熟,尽是华美的泠澜缎。
车队里的一个少年注意到了米晴鸢的目光,和身旁的人耳语一番,一点头,飞身下马,向米晴鸢走来,问道:“姑娘,买些绸子吗?”
米晴鸢被问得一愣,竟顺着少年的语气问道:“那这泠澜缎,怎么卖?”
“能认出泠澜缎,姑娘还是很懂行嘛!”少年眼睛一转,“一般这一匹泠澜缎要上千银,但您也知道,这不过是为了糊弄那些外行。按行情来讲,一千银也顶天了,质量再往上咱也拿不到。这样,我今儿卖你个人情,多个朋友多条路,八百……算了,五百银,姑娘意下如何?”
米晴鸢被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口袋,结果空空如也,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在混柳语韵的饭吃。
“抱歉。”米晴鸢显得十分尴尬,“我身上没钱。”
“这样啊……”那少年重新仔细打量了米晴鸢一遍,米晴鸢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找林子里那两位收拾一下衣服。不过对方也没在意她身上的尘土:“不会错,姑娘这身绝对是上等的泠澜缎。不如这样,我这里有套泠澜城澜瑙坊出的便服,不妨以物易物,替下姑娘的旧衣。”
米晴鸢倒也没推辞,毕竟身上这件就是从柳语韵那里白嫖来的:“那就多谢小哥您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米晴鸢。”
闻听此名,少年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平淡,道:“在下白逸秋。米姑娘看样子不像本地人,欢迎来到常弈城!一路舟车劳顿,又没有个旅伴,不如到我们商队下塌处,把衣服换下来,明早再做打算。
毕竟是自己偷跑,米晴鸢这不好说自己把旅伴给甩了,也只好顺着自己大大咧咧的性子:“那就,有劳白小哥费心了!”
“荣幸之至!”白逸秋笑道:“不知米姑娘旅行的目的地在哪里?”
“额……千州?”米晴鸢答道,不过这也不算个终点。
白逸秋闻听,眼前一亮,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我们商队下一站也是千州,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与我们同行呢?”
“……谢谢,多有叨扰了。”白逸秋从头到尾不停的话,成功烧了米晴鸢的大脑,导致她现在属于一种干什么都行的宕机状态。
结果就是,她被成功拉上了“贼船”。
随后的路上,白逸秋又给米晴鸢讲了讲千州的事,虽说谈不上详细。
千州城,西近衔江,南邻海洲,坐拥帝国最大的港口。天下商人熙熙攘攘,尽聚于此,可谓帝国的经济命脉。千州城主之下,设有经纬、北辰和南斗三司,又有紫宸叶氏,世代传承神兵,保障千州有司的正常运转,以及商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白逸秋他们商队便常是沿江而下,来往于常弈与千州之间。华美的泠澜缎衣裙总能吸引来不少金银。奢侈品的买家里从不缺冤大头。
米晴鸢在商队里安稳地睡了一夜。次日,由于商队一天时间休整,她见白逸秋说不需要她帮忙,便打算动身上街去转悠几圈。与白逸秋描述的千州截然不同,常弈城称得上人烟稀少,能干的人大部分都进了商队,去南方闯荡,只留下常弈街上随处可见的日杂店。不过也有好处,那些老店主可没那么多心眼,价格甚为亲民。至于餐馆,家家户户都有自己中意的去处,首要是近,次要是味道,最后才是环境——有时甚至不值一提。
米晴鸢就这样享受着那别样的、而又似曾相识的恬静画卷,仿佛身心近日所积累的疲惫都被画师夺走,融入了浑然天成的色彩,变得璀璨夺目。
也有穿行于大街小巷的孩童,沐浴阳光的老人。天下纷扰,与他们无关;名利是非,被他们淡泊。
循着盈盈的儿童笑语,米晴鸢徜徉在高天淡云之下。恍惚了一阵,米晴鸢抬头见到迎面走来两个女人,戴着面具,半遮朱颜,身高差了有一头,年纪看上去米晴鸢相仿,就这样和米晴鸢擦肩而过。米晴鸢随后下意识地回头,倒觉得那个黑发矮点的女孩有些似曾相识,像是风雪一般。不过米晴鸢很快打消了这一念头,毕竟风雪现在应该还在林子里,她始终都是为了调查慕槿的事,大概实在没有闲得绕到城里来的理由。倒是那个红发高个子的,她似乎在对自己笑?
想到这里,米晴鸢摸了摸肚子。“可能是饿出的幻觉吧!”她这样想着,“已经逛了一上午了,去吃饭吧。”米晴鸢拿着白逸秋借她的几两碎银,摸进了家附近的苍蝇馆子。
另一边,刚刚的两人进了家酒楼,找了个隔间坐定,双双摘下了面具。红发高个的女子露出了她奇异的眼睛:眼底发黑,红色的眼球上是交叉的瞳孔。
“獬豸,到了就直接出来。”女人开口了,身上没有任何动作。
对面的傀儡没了灵气,窗外的声音传来:“啊呀,被发现了。”这次是真正的风雪:“新的交易,要来吗,小朱雀?”
“好哇,先说说看。”名为「朱雀」的分堂主玩味地笑道。“这次要什么?”
“神兵「摇羽」,怎么样,能得手吗?”
“笑话,你在瞧不起我?”朱雀调侃道,二人像是拉着家常。
“有你办事我就放心了。”风雪说道:“这次的代价是什么?”
朱雀没说话,示意风雪过来,风雪心领神会,从窗口跳了下来。
朱雀也二话不说,伸手抬起了风雪的下颔,二人渐渐唇齿相依。风雪的眸子似闭半睁,非常配合地探出了舌头。半晌,双唇分开,空中闪过一道银桥。留下风雪面色微红,擦拭着自己的唇边。
“这次就陪你玩到底,你可别忘了我们刚才的交易。”风雪依偎在朱雀怀中。朱雀抬手抚摸着风雪的头顶,道:“放心好了,我哪方面让你失过望?”
朱雀说罢,又看向对面的傀儡:“你的分身,怎么处置?”
“丢掉好了。”风雪说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有我本人在,干嘛惦记着那机关!”
“好好好,我错了!”朱雀笑着赔了不是,而后问道:“姑且问一句,雪儿,你要那神兵干什么?”
风雪听后,微微一笑,向对方挥了挥手上的戒指,缓缓开口道:“为了,铃阑帝国的复活……”
“……”
朱雀先是沉寂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雪儿,你比我想象的要疯狂的多!”
“那是当然!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实力!”风雪略带撩逗地摩挲着朱雀的肩颈,对着她耳畔吹起一阵柔风:
“可别让我失望了!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