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距离应该可以了。
拉薇点亮提灯——落脚点附近就有前往迷宫更深处的台阶,就算遭到追击也能第一时间藏好这孩子。
“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拉薇,是塔塔部落的巫女。”
“那……那个,我的名字是莱昂,家住在三角山。”
三角山?检索过记忆,意外的有名——曾经是巨人族的圣地,还有塔普拉族英雄封印魔神的传说。其所在的帕祖尼大山脉(亦称为“巨人山脉”)则被视作普雷希大陆的南北分界线,尽管两侧的塔普拉族人起源于共同的祖先,但习俗和语言都有不小的差异。
而且威尔兰特帝国也不是第一个骑在塔普拉族身上的势力,关于巨人族和魔神的故事同样充满了流血和牺牲。
咳咳,收回思绪。既然莱昂讲的是普南语,那应该是三角山南侧的住民吧。拉薇记忆中的三角山距离塔塔部落相当遥远,能顺畅沟通真是幸运。
男孩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原来他的父母都在抵抗殖民者的战斗中牺牲,而带着他南逃避祸的大伯也丧命于魔物之口,无依无靠的男孩最终被侵略者捕获成为奴隶。
言语间莱昂的面部表情时不时地抽搐,但与年纪不符的遭遇带给他一颗坚韧的心,不会忘却过去的苦难,更不会被过去的苦难击倒。
辗转于农场、矿山、码头之间,他不断尝试和族人出逃,结果皆以失败告终,关押的场所也离故乡越来越远,最后被送到了这里。许多同胞在抵达诅咒之地普雷希纳大迷宫后,纷纷放弃逃亡的念头,任由威尔兰特人摆布,而他自己则在机缘巧合下脱身并站在此处。
呣呣呣,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未免过于沉重了,但对塔普拉族的大多数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残留的人性让拉薇对他们心生同情。
但是,诅咒之地?尽管拉薇过去看到的巫女仪式或多或少带着些许邪性和暴戾元素,可塔塔部落上下都对迷宫充满敬意,视之为不容外人践踏的圣地,跟莱昂的描述出入不小啊。
正当迷宫守护者困惑之际,莱昂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
“姐姐是吉斯盖大人的巫女对吧,求求你救救矿井里的族人吧!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死掉的人太多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冷静点,我在想办法。”
“但是不再快一点的话,大家都会被害死的!天空神的使者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本以为遇到的巫女能立刻拯救大家,结果却是这样的回答,尤其是看到拉薇无动于衷的模样,男孩心里更是格外难过——比起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得到一丝希望后再失去更令人心酸。
吉斯盖,是塔塔部落信仰的另一个神呢,被称为天父,天空之神来着的。之前都没怎么上心,本以为跟迷宫神的地母信仰相呼应,两者地位也肯定在伯仲之间,现在来看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至少在塔塔部落外不是这般。
听到男孩的大吼大叫,还在思考信仰问题的拉薇不由地心生不快。
“我先声明下。第一,我尊敬吉斯盖大人,但严格来说,我是大地之母柯诺艾妲大人的巫女,也就是迷宫神的使者,你们对普雷希纳的秽语已经让我感到不快了。”
“第二,只凭我个人是不可能阻止暴行的。很遗憾,至少在做好准备前我是不会去白白送死的。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现在就能送你离开这里,到时候你可以去求助更厉害的天空神的使者。”
讨厌道德绑架,拉薇神情严肃——虽然不打算暴露迷宫守护者的身份,但也不想编造一些冠冕堂皇的不得罪人的理由,干脆直接用宗教信仰回呛。
现实证明确实有效,莱昂听到后直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如拉薇猜想的那样,无限宫虽大,但不是大陆的全部。尤其是在殖民者的驱逐政策执行前,大多数的塔普拉族人一生都不会跟普雷希纳产生任何交集,对迷宫的认知停留在不祥的传说故事里。除了像塔塔部落那样依仗迷宫延续的土著,迷宫神的影响力其实远不及更为普世、正面的天空神信仰。南北信仰上的差异更多的是天父信仰的不同分支,而不是信奉其他神明。
“对不起。”
莱昂对柯诺艾妲这个名字非常陌生,对迷宫的认知也停留在周边人的口口相传,更不知道原来还有迷宫神的信仰。但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明明之前也有发生类似的事情——因为教派不同跟同为奴隶的伙伴发生争执,结果也令自己懊悔不已。
本以为男孩会继续大哭大闹,没想到意外的懂事。于是拉薇也见好就收,毕竟欺负小孩子算不得什么本事。
“原谅我语气重了一些,但心急的话,原本能做到的事情也可能招致失败。不论信仰的差别,我并不打算对这里的异变视而不见,只是需要充足的准备。”
“比如,你能告诉姐姐工程的具体情况吗?威尔兰特人究竟打算干什么?”
认真地注视着莱昂的眼睛,拉薇认为这样更能让对方感受到诚意。
“我……我……”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男孩很是沮丧。
从进入矿井的第一天起,他们就被分配到固定的岗位没日没夜地工作,主管的威尔兰特人只是分配了工作,至于工期、核心目标之类的一概不提。以前还能从普通监工那里了解到点东西,可是这里的监工换成了魔物,甚至是恶魔,再加上更为严苛的活动限制,他们只能一日日地在浑浑噩噩中机械劳动。
“把知道的告诉姐姐就行了。”
看到莱昂的模样,拉薇自知是指望不上了——换作是自己,也肯定不会把方案计划透露给这些底层人员,而且也很难指望小孩子能自发记住人员分布、路线规划之类的情报。
“我……我……”
莱昂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神情也越来越扭曲。察觉到不对劲的拉薇拉开距离,后背紧贴着岩壁——如果事态完全失控,自己也能以最快速度进行战术撤退。
“桀桀桀桀桀,拉薇姐姐,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伴随着刺耳的音色,黑色的魔力从男孩口中吐出,并化作蛇的形状朝着拉薇的方向吐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