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目力所及皆为红色。
我行走在一片血色的空间，淡淡的雾气在脚边飘荡，令人背脊发凉。
我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但却醒不过来。
我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面，粘稠的质感，但却沾不到手指上。
太奇怪了。
我往前走着，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前方的平坦，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白色发丝在背脊垂落。
我靠近到她身旁五米，停住脚步。
直觉告诉我，她，并不受我掌控。
她转过身，那是一张和现在的我一样的精致脸庞，只不过那对眼眸是血红的。
“看到我，你不想问什么吗？”她的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你是谁？更准确的问，你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她。
“一下子就猜到了，不愧是我自己……”少女手一挥，幻化出两张椅子和一张茶几。
我用手抚摸了一下，是玻璃的质感。
“我还没蠢到用粘液做椅子。”她说道。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我坐到椅子上，用最舒服的姿势，“真的是那种寄生体？我可不觉得它们会和我好好说话。”
“确实，那帮没脑子的只会为了所谓的集群疯狂繁殖……”她翘起二郎腿，“就像我之前从你嘴里滑进去的时候一样，抱着占据身体的念头。”
那还挺恶心的……
“你没成功？”
“不……我可以这么做，但是我选择先去你的脑子看看。”她手指点到嘴唇上，这不像我会做出的动作，“很有意思，我把你的记忆塞到了我的……脑子？应该算吧。”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断了我和母体之间的联系，然后母体在那时给了点惩罚。”
“性转？”
我觉得应该是这个。
“对，不过我做了点加工。”她朝我笑笑。
“那还真是谢谢啊……”
这母体的惩罚估计是因为女性的生存能力要低于男性。
“断开联系后，我因为脱离集群导致了细胞活性的降低，休眠了一段时间。”她向后一靠，“没想到你在这一段时间被其他寄生体感染了。”
“因为原本我就在你身体里，所以你的体内有应对的一些抗体之类的东西，导致你获得了特殊能力我原本打算醒来第一件事就把你寄生了，结果你现在能主导了。”
“于是……”
她摊摊手。
“于是你现在想和我谈谈，给你点自由？”我挑挑眉。
“总要试试嘛。”少女咧嘴一笑，“不过，我肯定不会把你完全寄生，一旦我这么做了，我还得回到集群，我可不想做那种没自我意识的傀儡。”
“不行。”
至少现在我不相信她，而且……
一家三口脑浆迸裂长出触手的那一幕出现在眼前。
“不行！”
我加重了语气。
“你刚刚想到了什么啊……”她咕哝一句，“算了，我也料到了。”
她站起身，朝我挥挥手，“那我们下次见。”
猩红的粘液瞬间席卷而上，把我拖入地面。
窒息感传来，我瞬间惊醒，接着剧烈咳嗽。
“呕……”
一个红色的瘤肉从喉咙里滑出，沾着粘液。
“咳咳咳。”
见鬼……
我擦了擦嘴角，先前在下水道理直气壮的大叔盯着我，他看了看地上的肉，犹豫了一下，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于淑霞也悠悠转醒，看到了地上的血肉。
“你没事吧？”她在旁边想扶我起来。
我转头看向于淑霞，她身体一僵，向后略微缩了缩。
“怎么了？”
“没事……”她支吾道。
我看看手上的电子表，夜光表盘显示着凌晨的三点钟。
“你休息吧，接下来我来守夜。”我对那个男人说道。
“好……好……”他睡下了，甚至颇为安稳。
“呼……”
我拿起地上散落的吸管，戳了戳我吐出的东西。
一大块肉，不会动，软的。
啧，好恶心。
那东西说她不能连接集群……说明这种寄生物都是共享信息的，那为什么距离我们被袭击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寄生体过来？
安全区！
既然是集群意识，那肯定会选择最有利于自身发展的方向进攻，我们这几个几乎不存在战斗力的肯定不在它们的路线范围内。
说起来也是，我们的撤离都是与他们撞了个照面，地下的鼠潮也是。
那岂不是说离安全区越近越危险？
不对，不能这么想……
我掏出手机，打开离线地图。
它的扩散速度没有那么快，但还是造成了一些地区的脱离控制，就比如说江都。
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以最坏的情况来算，江的北岸应该沦陷一两个省，要使得整个国家陷入半瘫痪状态估计不止一个地方爆发，但总体来说肯定有覆盖率不到的地方……
南京现在是铁定安全的，在这东西没有明确过江手段的条件下，基本上确定江中市还算安全。
至少比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好的多。
那么，还是要过河……
我放下手机。
“妈妈……”小女孩在旁边说着梦话，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了清澈的泪珠在沾着灰的脸上滚落。
我生硬的移开目光，不去看那个小女孩。
太阳一点一点的从地面升起，中间有过一次换班，但我不是很能睡着。
“好了，我们出发。”王怀生将银行门口的武装押运车从台阶上推下，换上备用轮胎，把里面的尸体拖出。
密封的空间里一股腐烂的味道。
“小鱼，你来开，我在下面开路。”王怀生说着，身上装甲的蓝色条纹亮起。
“咳咳，我能坐副驾吗？”我抬抬手。
我绝对不是嫌弃里面的味道……
没人说话。
我看看旁边的人，然后理所应当的坐到副驾驶位上。
关上车门，我把后车厢的小窗口拉上。
“考虑的怎么样？”
“过江之后我就走。”小鱼姐握住方向盘，朝我一笑，“不过估计过江后也差不多安全了，之前队长的无线电接到了江中安全区发来的广播。”
“这样啊，那挺好……”我望向窗外。
“我家里人都在金陵，所以我不是太担心他们，”她慢慢踩动油门，“我主要是不想现在就死掉，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
“喜欢旅游？”
“嗯，”她看着车前的王怀生把障碍物弄倒路边，“我想去冰岛，想去英国，想去澳大利亚，不过一直都没时间。”
“当警察可忙了，我知道的。”我向后挪了挪，“基本上全年无休。”
“是啊，我都后悔大学考警校了，当初奔着可以当英雄去的，结果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
小鱼姐转了转方向盘，从缺口绕了过去：“而且努力完了之后工资还没多少，每次想在家里休息都有电话打过来。”
“感觉你过得和基层民警一样。”我汗颜道。
“差不多吧，可能还要再忙一点。”她朝着王怀生比了个OK，“毕竟还有日常的训练。”
“唉……”我把手撑在窗户上。
一开始看这断垣残壁的时候觉得这个样子的城市就像游戏里的一样，很有氛围感，但现在看习惯了，感觉凉飕飕的。
还是以前的样子好。
车顶上传来咚咚的声音，那是王怀生示意可以开的信号。
我稍微把车后的窗口打开一道缝，车厢里面的声音透过小窗传到外面。
“我看到的，真的，那个女的就是一寄生体。”
真烦啊这个人……
“你别在这里瞎讲，要是被她听到，到时候这两个警察不行了还要靠她保护，说不定她能让那些怪物放过我们。”
“怎么可能？既然是一伙的她怎么可能不杀人？”
“军方的传单都发下来了，她是异能者，肯定不会出事啊。”那个提出想法的人辩解道，看得出来他其实也不太能说服自己。
“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现在的我就这么令人害怕吗？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小说中疯疯癫癫的那种角色，很有魅力，很帅，不过我一直以为和我不沾边。
现在看起来，我现在有点接近了。
“他们这么说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我朝着小鱼姐眨眨眼，“你看他们敢当面和我说吗？像几个小丑。”
“你心态真好……”她歪歪嘴角。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于淑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还挺好奇她会怎么说我。
“我相信白束诗，”于淑霞的声音很有那种坚定的感觉，“她不止一次救过我，即使她现在是寄生体，那也是对人类有善意的。”
“而且，我敢肯定，她在关键时刻，会救我们的命。”
啧，她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其实挺高兴她能这么看我，毕竟认识才不到几天。
“看到桥了。”小鱼姐说道。
我朝窗外望去，虽然没有润江大桥那么大，但这规模也挺可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这条路线走。
桥身相对于润江大桥还是完整的，但在承重柱的地方还是有一个十几米的断裂缺口，像是人为造成的。
润江大桥是吊索桥，爆破之后会垮塌，而这种高架式的……应该是这么命名的吧，毕竟我不是土木的……爆破之后只留了这么一个缺口，也算合理。
车辆开到桥面，伴随着刹车的异响，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