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纳威林直视着约翰尼斯那充满了恐惧和抗拒的眼神,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好吧,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去休息吧,我们会解决的。”觉得已经问不出任何信息的杜纳威林看了一眼旁边的阿苏塞娜,阿苏塞娜也点了点头。
约翰尼斯走以后,一头钻进了教堂的告解间里不出来了,杜纳威林和阿苏塞娜一同往教堂司铎室去了,他们正在做下午的祷告,里面并没有人,于是杜纳威林坐进了宽大的原木公文桌后,翘起了二郎腿。
“听起来,不是普通的动物类怪物,也不是灵体类怪物,倒像是残物种。”杜纳威林双手交叉,似乎在思索着。
“去现场勘察之前,不如先确定一下那个查尔斯现在的状况吧。”阿苏塞娜扶着桌子,站在他的对面。
“我同意,而且我认为这是个简单的任务,都不值得两个审判者来做。”杜纳威林站起身来,将帽子扣的紧了一些,又轻抚了一下帽子上的羽毛。“你非要跟着我来。”
“反正咱们的工作量现在也减少了不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嘛。”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前忙的要死,现在却清闲的不行,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个倒霉蛋。”杜纳威林推开了门,往教堂外径直走去。
乡间的田野一望无际,青色的麦穗随着轻风刮过,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忽明忽暗的青色波纹之中,隐约的含着金黄的势头。这昭示着夏天即将过去,即时,成熟的硕果将开遍山野,牛羊将变得肥美,经过辛勤劳作的丰收即将到来,人们将会在田野之间举着麦穗互相追逐奔跑,尽情嬉戏,在更加古老的年代,人们会将麦秆捆扎成巨大的野兽雕像,在大路间推着游行,最终在村庄联盟一致决定的集会场所焚烧雕像,举行度夜典礼。在奇诡的传说之中,仙子,精怪,魔鬼都会混在烂醉的人群之中,同他们一起狂欢并分享大地的馈赠。
不过,那也只是数百年前的过去罢了,教会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之后,动物神像就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高大围墙和简洁又严肃的教堂,围墙的每一道伤痕都昭示了每当盗匪横行时,教堂沉默不语的保护着人们的画面。
绕过教堂,穿过村中心广场的公告栏,再拐进小道中,往那间整洁新亮的房屋走去。房屋的烟囱里往外冒着烟,杜纳威林和阿苏塞娜相视一下,才敲了屋子的门。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人打开了门,他抬起头,脸上微微的渗着汗珠,但面容却是容光焕发的,但看到是两位审判者时,笑容不由自主的凝固了一下,尴尬的垂下眼睛。“呃……你们找谁?”
“亲爱的?有客人来了吗?”还没等杜纳威林回答,一位年轻的妇人从后面探出头来,她一手拿着大木杓,正在搅拌着蔬菜和碎肉煮成的汤,显得有些陈旧的头巾中漏出柔软的棕色卷发,健康又充满活力的脸庞上微微的带着些雀斑,却也是瑕不掩瑜。
“哦……您是查尔斯吗?我们是教会的审判者,收到了你教区的报告,说有魔怪出没,听闻你和这件事有所关联……”杜纳威林站在门口,略微的往里张望了一下,微笑着朝妇人致意。“夫人,您能平安回来可真是一件幸事,我们希望能够询问你们一些状况,来帮助我们解决怪物的问题。”
查尔斯轻轻地抓了抓头,露出一副很犯难的样子。“可,可是……呃……”
“没关系,亲爱的,快请他们进来吧。”妇人将勺子伸进锅里,再次搅拌了起来,眉目含笑。“你们吃东西了吗?要不要来一碗汤?”
“……夫人盛情难却呢,多谢了。”杜纳威林说着,一边回过头看向阿苏塞娜,阿苏塞娜紧皱着眉头,朝他摇了摇头,杜纳威林轻轻地眨眼示意,阿苏塞娜眉间才松懈了一些。
两人围着屋子中间的火炉坐下来,查尔斯为他们拿来了新的木碗,而妇人用大勺子给他们把汤加的满满的,杜纳威林轻轻地抿了一口汤,有些没滋味,但也不算特别难喝。
“夫人,能请您讲一讲您当时的遭遇吗?”杜纳威林问道。
“没关系,我没问题的……好……不过可能我也记不太清了……”妇人朝着紧张的查尔斯微笑了一下,轻轻地将手放在他手上,为他擦了擦额头未落的汗珠,查尔斯也回以微笑。
“我那天上午去林子里摘浆果,摘了半篮子以后呢,外围的浆果已经没了,所以我只能往深处去,你知道……狼其实也喜欢吃浆果……所以他们有时候在夜里会把外围的浆果全都啃光,所以我就往里走,结果走着走着,就真的遇到狼了!当时吓死我了……”
“呃,然后呢?”杜纳威林捧着喝完了一半的汤,抬起眼睛来注视着妇人。
“然后,然后我想要逃跑……可是这个时候,狼群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突然泣不成声了,查尔斯连忙抱住了她,轻声的安慰着。
“我,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看起来像是佣兵……可,可他根本就是个怪物!他用一根燃着烈焰的剑,一下子就把那些靠近他的狼全都烧没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吓晕了……剩下的……我只记得我晕过去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她努力的扶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回忆起更多的细节,但实在想不出来,也只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么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妇人朝两人露出歉意的微笑,查尔斯站起来走到窗前,又转回头来,显现出一种忧愁的神色。
“恩……不好意思,浆果丛是吗?能告诉我们在哪里吗?”杜纳威林微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表示理解。
“从大路走出去,你能看到第一条小路分出去,然后顺着里面一直走,就可以看到了。”妇人朝杜纳威林微笑了一下,感谢他的理解并温和的回答道。
“好,知道了,汤很好喝,谢谢夫人了。”杜纳威林站起来,微微的扶着帽子朝两人示意,和阿苏塞娜走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阿苏塞娜便凑了上来。
“有点问题。”“我也同意。”“那现在怎么办?”“先去勘察一下现场吧?”“好。”
两人默契的点点头,随即往大路上走去,当两人走掉之后,屋门才微微的打开来,查尔斯那恐惧掺杂着顾虑的面庞从漆黑的门缝中一闪而过,在他的身后,妇人的脸上同样充满担忧的神色,可瞳孔深处却显现着茫然又无谓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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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陈旧小屋的门扉之,查尔斯便静悄悄的推开了门,他扛着锄头,轻轻地和爱人告别,爱人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让他的脸红了好久,他离开了家,前往他的田地耕作。
与此同时,家里的妇人则从袋子里抓一小把麦子,再掺上点沙子,撒给房后的鸡圈,趁着鸡吃食的时候,她顺手摸了摸鸡窝,从她遗憾的神色来看,里面并没有蛋,不过她很快便开始回家里收拾屋子,收拾好了屋子,她便坐在织布机前开始织布,就这样织了一上午,直到她织了将近四五公米以后,停下织布机,拍了拍手,然后系上围裙开始和面,烤好面包,再煮上汤,做好以后将装好汤的罐子和抹上黄油的粗全麦面包塞进篮子里,用布盖着,系上头巾出了家门。
顺着田间崎岖的小路,妇人带着浅浅的微笑,朝着用手撑着锄头,站在田边擦汗的查尔斯走去,两人见面,先拥抱一下,然后一起坐在田埂上吃饭,吃完以后,查尔斯把几颗芜青塞进她的篮子里,在芜青后面,查尔斯突然把藏着的野花拿了出来,妇人惊喜的笑了,将野花戴在头上,而后两个人再次抱在一起,深深的互相吻一下,才互相告别了,妻子再背着篮子来到树林外,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并没有往树林子里走,而是直接回了家。
她回家以后,劈了点柴火,点上炉子,将芜青掰碎了放进中午的汤里,加上水开始煮以后,又继续坐下织布,就这样一直织到了太阳斜下,才站起身来,芜青已经煮烂了,她看了看汤,又加了一点碎面包,还削了几片香肠肉,一边继续煮着汤,一边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夕阳西下,查尔斯回到了家,他放下锄头,坐在了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妻子迎接他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两人点亮了油灯,围在桌子前吃饭,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聊着两人今天看到的一些事情,不过聊得更多的是对于明天想要干什么的规划,吃完饭后,两人到了床上,妇人朝着查尔斯莞尔一笑,熄灭了油灯。
阿苏塞娜也轻轻地从窗台下悄无声息的溜到了远处的土坡,在那里,杜纳威林正靠在土坡后面,静静地望着回来的阿苏塞娜。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问题啊。”阿苏塞娜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抹了一把脸,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这幅样子。”“杜纳威林,闭嘴。”
虽然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杜纳威林还能些许的察觉到阿苏塞娜脸上的一抹绯红。
“你是真没见过还是假没见过?”杜纳威林说着,又看了一眼那边,还是黑着灯。
“我从小就在教会长大,怎么会见过这个。好了,别说这个了,接下来怎么办?”阿苏塞娜埋怨道。
“那也就是,危险排除,咱们现在去搜查一下其他地方吧,看看她说的那个人在哪儿。”杜纳威林叹了口气,拾起包裹,正准备走,突然,阿苏塞娜按住了他。
“嘘!杜纳威林,看森林边缘?”阿苏塞娜连忙示意,杜纳威林皱起眉头,匍匐在土坡后面,注视着森林中模糊的影子。
黑色的人影慢慢的靠近了那座低矮的房子,在杜纳威林目力的极限里,他看到了那个人手中冒出了一缕火光,那火光越来越长,仿佛凝聚成长剑一般。
杜纳威林连忙端起火枪,靠在了土坡上,瞄准了那个模糊的人影,轻轻地拨开火帽,阿苏塞娜也屏住了呼吸,以防分散杜纳威林的注意力,杜纳威林将簧轮紧上,扳到击发位置,眯起眼睛计算着距离。
他慢慢的停止呼吸,连心脏的跳动也微微的缓慢了起来,那手持火光的人越来越接近房子了。
杜纳威林扣动了扳机,枪口火光一闪,那束火光猛地一颤,几近熄灭的闪烁着,随后飞快的朝林子里移动过去。
“追!”杜纳威林提起火枪,一边扳动转轮,一边和阿苏塞娜冲下土坡,朝着火光的方向奔去,一头扎进了密林中。
火光在两人的前方明灭不定的闪烁着,杜纳威林拨开树枝,一边拔出腰间的迅捷剑,扑向了火光的来源,那人模糊的身影逐渐的变得清晰,黑色的斗篷下露出的锁子甲手套,和他手中燃烧着烈焰的长剑。
黑斗篷人回身一斩,拨开了杜纳威林的迅捷剑,随即后退数步,抵住了如恶蝠一般从树梢扑下的阿苏塞娜,锋利的匕首和烈焰长剑撞击,还未等变势,黑衣人一脚踹了过去,硬是将惊愕的阿苏塞娜蹬出数米,顺带一剑插在地上,以铁门式拦住了杜纳威林的迅捷剑,并伸出另一只手,拦住了杜纳威林刺出的格挡匕首的护手,杜纳威林心下一惊,松开匕首,跃起一脚蹬在他身上,反而后退了数米,那人却只是晃动了一下,杜纳威林从臂甲中抽出了隐藏匕首,刚要冲上前去,却被阿苏塞娜一把拉住了。
“杜纳威林!那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