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火焰在体表炙烤，像有冰霜从体内生出，在冰火两重天的炼铸之下，肉体的疼痛缓缓褪去。
沈泽沉沦于一片黑暗之中，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里，一只粉毛和一个寸头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沈泽凝聚起心神，用力去听......
“所谓咒术，和怨气不同，它是靠活人的喜怒哀乐为力量驱动的。”光头掰着手指，跟那只粉毛侃道：“当然，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毕竟人的情绪很多，但基本是以这四种为基础的。”
“怒和哀，不应该归于负面情绪吗？也就是怨气。”粉毛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害，这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问题，适当的哀和怒反而可以激励一个人。”寸头摆了摆手：“而且，实战中也不是没有引动哀怒施咒时被恶灵抽干杀掉的咒术师。”
“好吧，那喜和乐又有什么区别？”
“喜就是开心幸福，乐嘛，接近于幽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乐子人？”
“懂了。”粉毛点点头：“那他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脸，还能施展出挺强的咒术？”
“他的情况特殊，为了压制怨气，走的是什么太上忘情那一条路子，修行起来很困难。”寸头撇了沈泽一眼：“我们正常咒术师都是会表露情绪的，特别是我这一派，而且情绪的不同也会影响咒术的性质呢。”
“哦？”
“嘿，不信了吧，刚好给你看看我新打造的法器，最能证明这个理论。”
寸头从身后掏出一红一蓝两把刀，摆在粉毛面前。
“热情似火，哀怨如冰，刚刚我也是用这两种咒术在给他治疗，来，你先看这柄蓝刀，它主引哀怨之力，我称它为......”
“霜之哀伤？”
粉毛试探着问道。
寸头被粉毛这突兀地一句话给问愣住了，举着刀呆了一会，挠了挠头。
“诶，你别说你取的这名还怪好听，要不以后就叫霜之哀伤吧。”
“哦~那另一柄刀的名字也呼之欲出了。”
“还请许萧小姐赐教。”
“火之高兴啊，还有，别叫我小姐。”
“天才！”
寸头突然站起来大力鼓掌，冲着粉毛比了个大拇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泽感觉自己身上不疼了，脑子却开始疼了，在漆黑梦境的空间中一咬舌尖，猛地睁开眼睛。
现实的世界中，寸头还在，粉毛却不见了，只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坐在他的床边，心不在焉地和桌边的蒋封聊天。
“诶，沈泽，你醒啦。”
蒋封最先察觉到了沈泽的动静，在他刚睁开眼时就大叫了一声。
守在沈泽床边的少女恍惚的眼神一亮，突然俯下身子凑了上来。
“沈泽！你，你没事吧？身上还疼吗？”
沈泽微微侧过头，躲开少女因激动而凑得实在有些太近了的漂亮脸蛋，勉强咧了咧嘴。
“感觉好多了，蒋封的治疗咒术还是这么实用。”
“哟，你还能感觉出来是我给你处理的伤口啊。”蒋封从桌子旁站起来，豪爽地笑着走到床边。
“总不能是许萧处理的吧，怨气可治不了活人。”
沈泽又轻轻地看了一眼女孩，后者此时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缓缓支起身子，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哈哈，那也是，不过要治疗你也不容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这位许小姐就像护主的猫咪一样挡在你前面，谁来挠谁。”
蒋封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大手。
“诶，不过以恶灵和人类的关系，是不是说成‘护食的猫’会更贴切一点。”
“我没有把他当食物！”
“我也没有喂过她怨气。”
许萧和沈泽十分有默契地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俩这......害，算了，我不好多说，但关于投喂怨气这件事，我觉得你们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怎么了吗？”
沈泽双手撑着床面，想要支起来靠在床头，背后的伤口虽然被治愈了大半，但余痛并没有那么快消失，他只要用力，还是会有肌肉撕裂的感觉。
许萧想凝实化去扶他，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这个嘛，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就不问你想先听哪个了，挨着顺序讲就是。”
蒋封扯过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好消息呢，就是你虽然受了伤，但怨气没有爆发的迹象，看来上次许萧吸得很干净，你体内的怨气想要增殖到足以溢出，还需要一段时间。”
“嗯，这是好事。”
沈泽点点头，长年以来他就像一只装满水的水杯，怨气之水随时都会从他身体里增殖溢出，但上次对着许萧猛灌怨气，几乎是强迫着让她把这杯水喝了一半，确实短时间不用担心溢出的问题了。
倒不如说，他现在就算想调出一点怨气投喂许萧都非常困难。
“要放在平时，确实是好事，但还有个坏消息啊。”
蒋封摊了摊手。
“许萧和判官交手的时候消耗很大，体内的怨气，比之前少了一半。”
“一半......”
沈泽喃喃重复了一遍，看向许萧，后者长长的睫毛一颤，微微低头。
“也就是说，时间也只剩一半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许萧在你昏迷的时候跟我说，你们是在完成什么‘死前必做的一百件事’清单吧，这样看时间一下子紧张了不少啊。”
蒋封耸了耸肩，有些惋惜。
“主要是她打架也不知道收着点力，那二三十道黑芒看得我心惊肉跳，多庞大的怨气啊，还基本全打歪了，那判官都没受什么伤。”
“当时你在场？”
沈泽目光一沉，不善地看向蒋封，声音沙哑。
“别误会，我怎么可能看着兄弟挨打不帮忙呢。”
蒋封赶紧举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我赶到时，许萧已经暴走了，我都来不及出手，她就抓着你跑了啊。”
沈泽默然不语，刚刚他确实有些激动了，且不论蒋封的话真实性如何，他也确实没资格要求别人来帮助自己为一只恶灵对阵判官，就算他们是同事。
蒋封能在事后来治疗他，还没对许萧出手，已是仁至义尽了。
“唉，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的建议呢，是你尽量还是给许萧喂一点怨气，哪怕就喂几次，就当为了完成那个清单。”
沈泽揉了揉眉心，头疼地看向许萧，少女也眨了眨漂亮的粉色眸子，默默地看着他。
喂她......她，会愿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