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反手，将最后六发子弹尽数射出。
轰隆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没有雷法加持，被激怒的怪物们与沈泽的距离再度拉近，尖锐的后爪几乎就要碰到他衣服的后摆。
沈泽突然向前扑出去，一个翻滚撞开走廊尽头半掩着的木门。
在他身后，潮水般的黑色怪物从走廊中摔出来，像是泼在地上的烂泥，迅速在空旷的温泉区域蔓延。
沈泽跃上温泉区青石垒成的拱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旋即换了一息。
“如我所料，这里没有人。”
他在拱门上站起，目光扫过温泉各处，在他脚下，黑色怪物正攀附着青石柱想要爬上。
“沈道长，出手吧，它们要爬上来啦！”
许萧的声调在惊慌中不自觉地扬高，水蓝色的香囊也随之摇晃。
刚刚在酒店大堂才看到不过二三十只恶灵，怎么现在涌出来的都有六七十只了，这得是多大的怨气才能造出这样的恶灵群？
邪术师是屠村了吗？
沈泽听着少女的呼唤，却只是闭上眼睛，将手在身前托起，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星星。
“沈道长？”
“别急。”沈泽呼出一口气，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香囊，以作安抚：“还记得我救你的时候，打破虞玄清咒域的那招吗？”
“那招......从天而降的指法？”
许萧不禁回想起那晚的夜空下，沈泽将月色打碎，从天而降，恶灵不该存在的心扑腾扑腾地跳了几下。
“踏罡步斗，神飞九天，禁制鬼神，破地招雷。”
沈泽迈出一步，属于他的咒域散去，夜空中的某颗星星突然亮了一下。
“你说得也没错，这就是借用那股，从天而降的力量。”
他脚上的步子陡然加快，以一种奇妙的步伐在拱门上走完一程，每走一步夜空中便有星辰回应。
“步火铃斗，掷火前杀，酆都戮形，北斗斩尸，神印，着！”
沈泽并拢的指尖突然燃起赤红的烈焰，这股力量自天空而来，比他平时所用的蓝色火焰更为炽热，更为神圣。
烈火轰然成三尺长剑，沈泽垂眸，朝着底下的怪物群轻轻一挥。
飘散的火星像是萤火虫，轻轻落在怪物们的脸上，身上，智商低下的它们根本察觉不到来自踏罡法的危险，仅仅只是愣了一下，便继续嘶吼着往上爬。
“斩摧，凶神！”
随着沈泽的赦令降下，落在怪物体表的火星赤红之色更盛，被烧灼而产生的红斑在怪物身上迅速扩大。
“嘶嘶嘶嘶——”
怪物们发出凄厉的嘶吼，但憎恨活物的本能仍驱使着它们继续向上，这点疼痛根本无法阻挡它们的前进。
“完了，这招不管用啊。”
许萧晃了晃香囊，考虑着是不是让沈泽放她出来，她下去能咬死一个算一个，感觉比这花里胡哨的踏罡法有用。
“我，我记得你还有个二阶段吧，这时候就别藏着了，可以变身了。”
“两天内用了两次真言，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再用了。”
沈泽摇摇头。
“这些恶灵比我想得要强，引它们来开阔处，是个正确的决定，我这一招，还有后续。”
攀爬地最快的怪物狰狞的利爪已经快要抓到沈泽的裤腿，许萧被挂在腰间，看得心惊胆战。
“小心左脚！”
“无妨。”
尖锐的爪终于握住了沈泽的小腿，怪物似人又非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怪笑。
“嘶吼！”
“杀！”
沈泽肃然的喝声与怪物兴奋的嘶吼同时响起，下一秒，赤红的火焰在怪物体内迸发。
六七十道火柱在夜色中腾起，将温泉之上的天空照得宛如白昼。
在怪物凄惨的悲鸣声中，许萧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沈泽要将它们引到开阔处。
这一招要是在大堂里用，能把整栋酒店都被掀咯，大家谁也别想活。
“呼。”
沈泽轻轻吹散指尖的火焰，立在高高的青石拱门上，看着飘散而落的火星。
“这下，应该是解决了。”
香囊没有回应，此时的许萧缩在她的小窝里，惊讶得说不出话。
沈泽来樱园高中捉她时还是留手了，幸好她的出生点是在地下室，沈泽又不愿破坏教学楼。
他与黑佛战斗时或许有这么惊人的战力，但当时他和黑佛的身影都被冲天的火柱遮掩，许萧还以为那火柱是黑佛放的，现在想来，那不就是沈泽惯用的蓝色火焰嘛。
“好强......”
许萧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夸赞。
这样的沈泽居然打不过虞玄清，所谓的判官，到底是有多离谱的力量。
“看看还有没有能动的，清扫战场是一个合格夜巡的必修课，补刀的同时，或许能给你找点怨气补充。”
沈泽跃下拱门，在焦黑的大地上等待着烟尘散去，对着腰间的香囊低声语道。
“......”
许萧有些郁闷，甚至有些纠结，她不愿接受沈泽的怨气喂食，是因为不想被夜巡那群人当作宠物对待。
那沈泽猎来恶灵喂她，怎么感觉还是成了宠物呢？
“别多想，夜巡的人不会知道的。”
沈泽似乎知道少女所想，适时地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啊？”被点破了心事的许萧有些尴尬，香囊的微光也轻轻闪了闪。
“咒术师对情绪敏感，不过，我似乎对你的情绪格外敏感。”
沈泽摇摇头，淡淡地解释道。
“这算是我们间的秘密，就当是为了完成你的愿望清单。”
“嗯，谢谢。”
许萧还是动摇了，轻轻应了一声。
被夜巡的人当成宠物......呸呸呸，被夜巡的人当作工具利用她绝不乐意，但被沈泽秘密投喂却好像没那么反感。
毕竟，后者是真的单纯为了她好，甚至不是用自己体内不断滋生的怨气喂她，一点没把她当工具人。
地面的尘烟此时也散得差不多了，沈泽收回在许萧身上的心思，展开咒域准备打扫战场，却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
察觉到男人的步子停住，对他步态敏感的腰间香囊里立刻传出关切的询问。
“恶灵，一个都没有消失......”
沈泽的目光一沉，脸色变得难看。
“地上，有血迹。”
滴答，滴答。
暗红色的血液滴下台阶，黑雾与尘烟散去，六七十个黑色的残破影子凌乱地散在各处，它们的躯体仍在被赤炎灼烧，空气中甚至有肉体被烤熟的焦糊味。
本该被祓除的恶灵没有消失......
“它们，留下了‘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