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雷声隆隆响个不停，沈泽抱着虚弱的少女，一头摔进酒店一侧的密林之中。
温泉酒店依山而建，不仅有庞大的温泉区域，也有一片开发过的山林用于休闲乘凉。
所幸结界将整个酒店都包裹了进去，布下结界者为了保证杀灭酒店内全部活口的而准备了较大的范围，却恰好给了沈泽藏匿躲避的机会。
“咳咳。”
沈泽从空中坠下，摔进一片灌木里，他抱着许萧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后撞在一棵树上才止住身形。
“沈泽......”
男人结实的肉体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许萧几乎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她自嘲地看向沈泽，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哪有人会给恶灵做缓冲的啊，我的感官比你迟钝，也不可能因为坠落而消失，更不会因此受伤......
“别乱动。”
沈泽将小手不安分的少女平放在自己腿上，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流出鲜血，刚刚的撞击给他因强行施咒而损伤的肉体造成了二次伤害，虞玄清留下的暗伤也在此刻复发。
可他来不及为自己做任何紧急处理，第一时间就看向怀中的女孩，看着她胸膛上那道几十厘米的漆黑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得亏她是恶灵，若是人类，这一下已经没救了。
“沈泽......”
许萧又唤了他一声，轻柔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蝇。
“恶灵的一举一动都会消耗怨气，你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
沈泽面色凝重地用手指碰了碰那道漆黑伤口，皱起眉头。
许萧人类的外表之下，是一片幽深的漆黑，那是纯粹的怨气，此时正不断朝着外界泄露。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怨气散尽而消失。
“你能控制怨气进行自我修复吗？不，当我没问......”
沈泽咬了咬舌尖，刺激自己因伤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
许萧对怨气的运用一直都十分浅显，这样的伤势，就算是强大的恶灵也不好受，更何况是她。
“沈泽......”
“别说话，你现在的情况不......”
“你能，抱抱我吗？”
许萧颤抖的手指拽住沈泽的衣摆，无力地扯了扯，口中说出的话语令男人一怔。
“我，好冷，这股寒冷在离去，我知道我要消失了......我不想在寒冷中消失，你能抱抱我吗？”
许萧突然絮叨起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是在交代遗言，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小巧可爱的鼻子也随着虚弱的话语一抽一抽。
恶灵没有实体，也不该有这样的生理反应，但怎能把许萧看作一只恶灵呢？
她就是活生生的人，一向勇敢的她也表现出了害怕，下意识地做出了十分女孩子气的反应。
“你的身体很温暖，让我想起太阳......如果能在阳光下消失也好......为什么是黑夜呢？”
她甚至没法哭泣，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只受伤的小鹿，令人心疼。
“......你不会消失的。”
沈泽的心揪了一下，他肯定地摇摇头，强行催动着咒力在指尖凝聚。
过载的身体用疼痛向他发出警告，要他立刻停止使用咒术，却被他置之不理。
“咒术可以祓除恶灵，可以消弭怨气，那怪物将自己糅合过的怨气留在了你的伤口上，让你无法愈合。”
沈泽摸了摸少女的头，总是淡漠的眸子中竟多了些感情，这是许萧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在沈泽身上看到焦急，温柔以及决意。
“我会用我的咒术消除残留在你伤口上的外来怨气，这个过程可能会很危险，也会很疼，你相信我吗？”
许萧愣了一瞬，在沈泽的怀中轻轻点头。
“乖孩子。”
沈泽再次摸了摸许萧的头，温柔得像是照顾病痛中妹妹的哥哥。
“你的怨气流失速度很快，我可能没法在那之前治好你，你需要有新的怨气注入，就像手术中要输血的病人。”
他了解少女的心性，尽量选用了一个易于接受的比喻。
许萧的鼻子又轻轻抽了抽，粉眸带着一丝茫然看向沈泽。
她当然知道男人的意思，这附近唯一的怨气来源，是他。
可她真的要接受吗？再次被沈泽喂食这种事情......
她和夜巡闹翻，就是因为她希望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人而存在，而不是一个或宠物或工具的恶灵，就算是消失，她也要保持这份尊严。
香囊对沈泽敏感，到底是因为他的血还是因为他喂食的怨气？如果再被他喂食，会不会让香囊的联系与他更紧密？
一瞬间数个疑问在少女脑海中闪过，她隐隐觉得如果接受沈泽的喂食，两人的关系将会滑向一条她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许萧。”
沈泽将手指举到少女唇边，寓意尽在不言中。
无论许萧同不同意，沈泽都会强行喂给她怨气，哪怕那之后少女会怨恨他，他也不在乎。
少女的旅途，不该在这里终止。
沈泽看着许萧的眼睛，用鼓励，温柔的目光与她对视，少女的瞳孔微微一缩，长长地睫毛垂下，终于试探着张开小嘴，咬向沈泽的手指。
罢了，他的眼神，他为我所作的一切......虽然自恋中二脸还臭，又木头又笨，但他，是可以信任的吧......
少女的牙齿最先与沈泽的手指接触，随后是柔软灵巧的香舌，冰冰凉凉的触感，再次让沈泽想起那杯冰淇凌。
甜蜜而又带着一丝苦涩。
沈泽用指尖挑了挑她的舌头，让她做好准备，同时紧咬牙关，少有地尝试着榨出自己体内的怨气。
这很艰难。
他体内的怨气会不断滋生，以往都像是一杯装满了的水，随时都有可能溢出，但上次给许萧喂得太狠，杯子里现在只剩了半杯。
想要将半杯水倒出一点来，可比倒出满杯里的水困难得多。
在艰难控制怨气的同时，沈泽的另一只手还要在少女胸前消弭外来的怨气，这个过程必须精准，尽量少地伤害到属于许萧的怨气，难度堪比精密的外科手术。
身体剧痛，咒力透支的情况下，他分心二用，同时做两件困难之事，欲要挽留将返幽冥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