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又做梦了。
真是奇怪，他向来是个少梦的人，却在和许萧相遇后，夜夜都陷入梦境中。
虽然大部分都在醒来后忘记了，能记得的只有粉毛和寸头莫名其妙的唠嗑。
这次的梦境从一片黑暗中开始，冰冷如同附骨之疽，从骨髓中令人颤抖，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每当体内的怨气滋生，他便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这片黑暗，或许就是幽冥......
他从未在这片黑暗中沉底，可这一次，却触及了它的最深处，一种透支般的空乏无力感从身体深处传来，又被黑暗底部滋生的冰冷充盈消去。
他感觉自己的周围突然腾起火焰，将他困在中间，火舌逼近，与他体内不断滋生的严寒一起折磨着他的身体。
紧接着，是利剑穿心，一柄细细的长剑戳进他的胸膛，剑身泛出寒光，凌厉的剑气入体，让他全部的内脏都隐隐作痛。
传闻，幽冥中有酷刑，会根据一个人生前的罪恶对他施刑。
沈泽觉得自己一定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或许辜负了太多少女的芳心，不然为什么要同时承受烈火与利剑的刑罚？
他的四肢百骸都被冰冷的剑气所伤，最后冷得连疼痛都消失了，不禁呻吟出声。
那柄利剑明显地颤了一颤，从他的身体里退出。
嗯？幽冥中的鬼差，难道也有心善的？
沈泽疑惑间，连周身的烈焰都颓唐了几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靠近了他，将他的头捧起。
原来还有斩首之刑吗？
沈泽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头被放到一个软软的物体上，行刑者冰冷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辛苦你了。”
嗯？
看不清脸的行刑者突然说话了，沈泽猛地睁开眼睛，觉得脸颊一痒，一缕绸缎似的发丝落在他的耳旁。
“这是，给你的奖励。”
行刑者似乎弯下了腰，凑近他的脸，喷出一口冰冷的气息。
好香......
她的声音好软，听起来有些熟悉，她到底是谁......
沈泽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已经不在幽冥，而是如传说中那样，在偿还了罪孽之后，表现良好，被天使带往了天堂。
周围的黑暗在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一只粉毛小精灵从软乎乎的云朵后边钻了出来，好奇地看着沈泽，眨了眨眼，突然开始唱歌。
“沈道长~沈道长——沈道长~”
这，这个声音！
“我想吃可丽饼！可丽饼~”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沈泽，冰淇凌是什么味道的呀？”
越来越多的粉毛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在沈泽身边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令人头疼。
脑子要裂开了......好，好疼。
沈泽疼得呲牙咧嘴，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头，刚刚抬起的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嗯？突然抬起手来，是想摸摸我吗？”
接引他上天堂，并温柔地给他膝枕的天使大人，原本看不清的脸终于显露出了真容，此时正抓着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竟，竟然也是粉毛！
“怎么了，亲爱的，这样看着我，是又想要了吗？”
被一堆小只粉毛吵吵闹闹地围在中间，虚弱的沈泽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抓着自己手的大只粉毛缓缓弯腰，用小巧的鼻子蹭了蹭他挺拔的鼻尖。
“正好，我也想要......想要你的怨气了~”
怨气？！
不，不行，已经被榨干了，真的一点也没有了。
沈泽惊恐地摇了摇头，小腹处与幽灵的连接处隐隐作痛。
“嗯哼？哦~我懂，亲爱的，女人的话都要反着听，说要就是不要，说不要就是要，那我来咯~”
可我是男的啊！等等！许，许萧？
一双果冻般的唇覆上沈泽的嘴，少女用贝齿轻轻撬开他最后的防守，直取当中。
......
“咳咳，咳！”
沈泽猛地睁开眼睛，夜色之下，果然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低头看着他，他的手确实被那影子抓在手里。
“许，许萧？”
“嗯？沈泽？你终于醒了！”
少女眼神一亮，松开抓着沈泽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也太快了吧，我还以为你至少得天亮了才醒得过来。”
“你......你抓着我的手干什么？”
“啊？因为你刚刚手一直抬起来乱挥，还叫我的名字，我以为你做了噩梦害怕在找我，所以就握住了你的手。”
许萧眨了眨眼，照实回答道。
“我在，叫你的名字？”
沈泽愣了一下，头突然又疼了起来，刚刚梦境中的记忆涌入脑海，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嘶——”
“诶诶，你没事吧？你不会又要晕过去了吧？”
少女伸手想帮沈泽揉揉脑袋，可后者却挣扎着坐了起来，使劲揉着自己的眉心。
太可怕了，我的梦里许萧居然做出那种事情，我怎么对得起她啊，不......那不是她，她根本不是那样的性格！
“沈道长，你怎么了？脑袋还很疼吗？”
许萧担心地戳了戳沈泽的后背，想让他转过来看看自己。
“有点......刚刚，我确实做了个噩梦，梦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稍微有一点吧......”
沈泽摇摇头，不好意思说她就是噩梦本身。
“你在梦里面，是个好人，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叫你的名字。”
“哦~看来是因为发烧才做的噩梦，不过我治好了你的伤诶，还用身体给你降温，当然是好人啦。”
许萧冲着沈泽呲了呲小虎牙。
“你刚刚要敢说我是你梦里的坏人，我可就要从背后敲你的闷棍了。”
“发烧？治好了我的伤？”
沈泽愣了一愣，眯起眼重复了一遍少女的话。
“对啊，坏了，你不会已经被烧坏脑子了吧？”
许萧凑上去摸了摸沈泽的额头，又给他发烫的脑门来了一次玄学降温，并歪了歪头。
恶灵小姐很担心你.JPG
沈泽被少女的漂亮粉眸盯得有些发懵，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终于是回想了起来。
“结界，恶灵，你的伤......”
他轻声呢喃了几句，慌忙将目光落在少女胸前。
那里的伤口已然愈合，连衣服都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我体内强行施展咒术的伤势也......这很像蒋封的手法，他来过了？”
“好好听人说话啊，沈道长，是我治好的你。”
许萧叉着腰，不满地抿了抿嘴。
“你？”
沈泽一怔。
“可这应该是蒋封的治疗咒术留下的痕迹。”
“是我模仿的咯，用怨气。”
许萧得意地抬起小手，晃了晃，一团稀薄的漆黑雾气在她掌心凝聚。
“我发现只要心中想着那个咒术，再念一下咒语，就可以施展出咒术来哦。”
“咒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沈泽摇了摇头：“怨气也不可能用于施展......”
“火。”
许萧轻轻出声，竖起一根手指，漂浮在她掌心的怨气骤然浓缩，变成一丝细细的幽蓝火苗，散发出阵阵寒气。
“这是！”
沈泽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抓住许萧手，想将那蔟火苗拉到眼前。
“沈泽，疼。”
少女痛呼，下意识想要缩手。
“抱歉，但是这个实在是......”
“噗呲——”
幽蓝色的火焰突然熄灭了，刚刚那一团稀薄怨气只够它燃烧很短的一会，被沈泽抓住手腕的少女也忘了继续输出怨气维持。
沈泽松开许萧的手腕，轻轻摸了摸以安抚少女，常常平淡的墨色眸中此时满是震惊。
“这违背了咒术的规则，怨气和活人情绪中的怒哀相似，但实际并不一样，再强大的恶灵，也没有成功施展过咒术的。”
“这么说，我很特殊？”
“岂止是特殊，你的存在完全算得上颠覆。”
沈泽苦笑着摇摇头。
“店长是自然力学派的信众，他认为恶灵的性质由让怨气糅合的自然力决定，所以他觉得是你的香囊特殊，赋予了你遮掩怨气的能力和表现为清晰的意识，所以他对你本身并不看重。”
“那，你呢？”许萧不明白沈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舔了舔嘴唇，有些忐忑地问道。
“虽然自然力学派的理论是咒术界认可度最高的，但我并不那么认为，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你本身的力量......不论如何，以你现在的特殊性，或许能说服店长冒险留下你。”
“留下我，然后把我当成实验品吗？”
许萧垮着个小脸，没好气地说道。
虽然沈泽说她是特殊的她很开心，但一提起夜巡的松伯尊，她就心情不佳。
“不，我只是觉得你和夜巡没有不死不休的必要，只要能说服店长就行。”沈泽摇摇头：“当然，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我可不需要谁施舍我活下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许萧露出笑容，对沈泽张开双臂，突然上前抱了一下他，又很快松开。
“谢谢你，沈泽，给你一个来自美少女的拥抱。”
“来自......美少女的拥抱？”
沈泽眉毛一挑，看着少女的笑颜心口一闷，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我这副外貌看上去不像美少女吗？”许萧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抬起头。
“很美，很可爱，但是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生死之间，我又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许萧长长的睫毛一颤，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咳咳，为了践行我曾许下的诺言，让我能安心消失，以后美少女的大腿你也可以随便摸。”
“？”
“美少女的膝枕你也可以随时享受。”
“？？”
“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更近一步的触碰最好还是不要了，毕竟我内心还是个男人，实在接受不了。”
许萧又可爱地鼓起双腮，再缓缓把嘴里的气全吐出去，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特别是在闷闷不乐或者纠结的时候。
她确实没有那种想法来着，要是被沈泽认为是南通可就糟了。
沈泽突然发现少女的脖颈泛起浅浅的一层红晕，眨眼间却又消失了，在这看不清楚的黑夜中，就像是幻觉一样。
应该是幻觉吧......恶灵怎么会脸红？
“好啦好啦，最多摸到小腿，唔，脚，脚也不是不行，我知道你经常偷看我的脚来着。”
沈泽身子一僵，十分正经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
“你还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看我脚了！”
“那时只是看你不穿鞋，觉得很奇怪。”
“哦~”
许萧拉长了调子，听上去就是一点没信沈泽的狡辩。
“有什么不好意思接受的嘛，哥们又不是像那些小仙女一样高高在上给你恩赐，属实是哥们就剩这点东西能报答你了，我自己也想舔美少女的脚啊，可惜从来没有机会。”
“其实你可以试试舔自己的，恶灵应该不会抽筋。”沈泽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你的提议还怪有建设性的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