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认真的样子不似作伪，刚才的那些话，好像真的不是玩笑。
恶灵小姐抬起脸蛋，漂亮的粉色眸子虽然在看着他，目光却飘忽不定，看来能说出这些话，少女也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我......”
沈泽很想说肉偿不可取，但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太过不解风情，或许会伤到少女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决心。
“我明白了，下次一定。”
沈泽点点头，决定把这件事推到下次，至少现在先顺着她的意思说。
等以后少女回过神来想清楚了，应该就会收回她刚刚说的话了，他帮助许萧本就是偿情，哪里还需要她用身体来回报。
沈泽闭了闭眼，眉心有些发酸。
少女这种把身体当作可交易品的心态实在不好，若非她是个半路出家的女鬼，沈泽可能会出手好好教育教育她，矫正她这种不走正路的心理。
“下，下次吗？”
许萧眸光微微闪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也好，毕竟我们现在还在结界中嘛，还是抓紧做正事要紧，福利环节可以放到后面。”
“你要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沈泽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他看见少女紧张地蜷在一起的脚趾松开，俏生生地踩在地面，甚是可爱。
不摸，但总可以看看吧，这可是经过许萧同意了的，欣赏起来没有一点负罪感。
“得改变策略了，我的伤势虽然被你治愈了不少，但短时间内仍不能施展高阶的咒术，不能和敌人硬碰硬。”
“要不你试试教我咒术，现在的我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做到。”许萧握了握拳头：“这次，换我来......”
她的舌头突然打了结，把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说‘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但总感觉这句话以两人的关系说出来，还是有些太腻太奇怪了。
“咒术的学习没那么简单。”
沈泽承认少女新获得的能力很让他惊讶，现在境况特殊他没精力多去探究，出于对少女的信任，他也不会多问。
可高阶咒术的学习讲究一个感悟，不是光凭形式就能完全复刻的。
“可我看一遍就会了！”
“那我刚刚战斗时使用的步火铃斗诀，你能复现出来吗？”
“呃......我记不住词和步伐。”许萧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要不你现在教教我？”
“可以，咒语是——步火铃斗，掷火前杀，酆都戮形，北斗斩尸。”
沈泽没有犹豫，看着少女一字一顿地将咒语重复了一遍。
“至于步伐，那个比较复杂，我们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我慢慢教。”
“诶？我们不去找阵眼了吗？”
“我们不知道结界里还有多少怪物，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贸然行动太过危险。”
沈泽摇摇头，沉声分析道。
“先自保，才能保护别人......许萧，这个道理，我希望你也能理解。”
“哦......”
许萧吐了吐舌头，知道沈泽这是在提醒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大黑佛那次她根本就不清楚敌人的实力，就贸然冲了上去，若非沈泽拖延住了本体，或许被吃掉的就是许萧了。
而黄裙女子那次，也是因为对突然露出人脸的怪物心软，犹豫中才惨遭反杀。
“这也不怪你，毕竟你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除灵师，对比起普通人，你已经很勇敢了。”
“嗯。”
少女的嘴角轻轻勾起，对于沈泽夸奖与安慰很是受用。
“走吧，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虽然咒术无法使用，但我可以用布阵。”沈泽看向树林深处，眸子微沉：“给他来一个阵中阵，我们就在阵里等待支援。”
“好。”
对于沈泽的决定，许萧没有任何异议，在夜巡与邪术师的战场上，她没有任何经验，自然而然地愿意听从专业人士的指挥。
两人沈泽在前，许萧在后，朝着山林高处走去，布阵的地方最好是一处制高点，既能防守又能观察。
许萧的目光随着沈泽腰间的香囊晃呀晃，心中不免有些雀跃。
或许它真是祈福的香囊，保佑他俩绝处逢生，接下来的计划，也一定会顺利的吧。
两人很快来到一处立在林间的石头凉亭，有一条青石小路从另一侧延伸过来，将外面的世界与它相连。
这里是温泉酒店开发过的避暑后山，有这样的人造物也不奇怪。
沈泽从山林中穿出，在离这座凉亭不远的树后停下脚步。
“沈道长，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啊？”
“嘘，噤声.......不对，他们听不见你说话，是活人。”
沈泽抬手挡在凑上来的粉眸少女嘴边，突然想起她的身份，又很快放下。
“活人？”
许萧好奇地从树后探出脑袋，朝着凉亭那边看去。
“活人你停下来做什么？又不是怪物。”
“有些奇怪，酒店里的客人不应该都被变成怪物了吗？”
“太极端了吧，说不定有人侥幸逃过一劫呢？”许萧看了沈泽一眼：“比如在一开始就没去大堂集合，一直都在后山的。”
“那天空中出现异象，按理来说他们也会返回酒店，然后遇害，滞留在这里不合逻辑。”
沈泽皱了皱眉头，在眼睛上用了一个小小的咒术，强化目力。
“让我再观察一下。”
“哦。”
凉亭那边的景象在沈泽眼中放大，里边的活人居然不止一个，大概有六七个穿着浴袍的人瘫倒在凉亭的石椅上，看起来十分疲惫。
唯一在到处走动的，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沈泽觉得她有些眼熟，眯起眼睛想了想，发现居然是下午那个卖冰淇凌的人。
“是那个卖冰淇凌的女孩。”
“嗯？卖巧克力圣代的那个漂亮姐姐吗？”
“嗯。”
沈泽点点头，那个女孩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其身上没有怨气或者咒术的痕迹，非常‘干净’。
不过接连出现了能遮掩怨气的许萧和不露出怨气的黑色怪物两种特殊恶灵，沈泽现在变得异常谨慎，一时半会也不好判断那女孩的好坏。
“沈泽沈泽，那个姐姐在做什么？”
“她？她......好像是在照顾那些瘫倒的人。”
沈泽眯起眼，又观察了一会，低声说道。
“这样看来，有可能他们真是从酒店里面逃出来的，本身穿着浴袍，说明事件发生时，他们的位置接近温泉，也确实有机会跑掉。”
“哦？所以他们是正常的好人咯？”许萧抬了抬下巴，有些开心。
“概率很大，唯一的疑点是那个卖冰淇凌的女孩，为什么会在酒店里。”
“或许那冰淇凌车就是酒店的产业呢？”
许萧眯了眯眼。
“不帮忙的话他们或许会有危险，不过......保护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他人，对吧？”
“嗯，记一下他们的位置，等阵法布好之后，再回来接他们。”
沈泽犹豫了一会，终于做出了决定。
最近遇到了太多反咒术界常识的事情，他也不得不谨慎，特别是他此时的状态很差，武备全失，还难以释放大型咒术。
沈泽和许萧达成了共识，过分善良的少女此时也愿意听从前者的指令，两人一起准备从凉亭另一侧较为茂密的树林中绕行过去。
他们才走了没多远，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凉亭那边却先出现了异变。
到处奔波忙于照顾瘫倒众人的冰淇凌女孩，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顿时失去了重心。
手中的水碗飞出，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凉亭中心的石桌上，手脚一僵，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沈泽和许萧本就一直警惕地观察着凉亭，这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道长，这......”
许萧的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
“她，她好像出血了。”
“你能闻到活人身上的血腥味？”沈泽有些意外地轻挑眉毛。
“我也是突然能闻到的，就和这操纵怨气的能力一样......而且，只是有些敏感而已，没受伤的我也闻不到。”
许萧有些心虚地低下眼眸，变得和正在的恶灵越来越像，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出血了啊，看来那一下撞得不轻。”
沈泽刻意回避了继续这个话题，语焉一转。
“脑部受损可不是小事，若内部出血，会危及生命。”
“那怎么办？”许萧瞪大眼睛：“可，可我们不能过去吧。”
“不，到了这一步，我觉得我们应该过去看看。”
沈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那女孩，或者那群穿着浴袍的活人是邪术师的概率本来就极小，本来将他们放置不管就有些无情，现在连唯一能活动的女孩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再不管就未免太过了。”
“可，可是......”
“投票吧，两票通过，我们就过去。”
“你！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投反对票。”
许萧生气地瞪了沈泽一眼，闭了闭眼睛，竖起一只手指斟酌着说道。
“我想想......不如让我先过去试探一下，如果没问题你再过来，毕竟我现在怨气充足，真有危险也可以立刻逃回来。”
“这样......”
沈泽犹豫了一会，经过一番理性的思考，有些抗拒地点了点头。
“倒也算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你也觉得就好，那我这就过去看看。”
许萧眼神一亮，冲沈泽摆了摆手，立刻就朝着凉亭的方向飘了过去。
恶灵小姐飘在林间草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很快就来到了凉亭上方。
她缓缓落地，发现凉亭里的六七个人都昏迷不醒，但胸膛仍有起伏，许萧嗅了嗅，没有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看来都没有外伤。
而刚刚一直在照顾他们的冰淇凌姐姐，此时正趴到在凉亭正中，鲜血正不断从她压在地面的额头上冒出。
许萧在她身旁蹲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身体。
很烫，确实是活人，同时也对她冰冷的触碰没有反应。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许萧又推了推冰淇凌姐姐，见她仍然没有反应，便站起来，对着远处的沈泽挥了挥手，坐了个安全的手势。
沈泽立刻从树后闪出来，小跑着很快便来到许萧身边。
“沈泽，她好像是真的摔晕过去了。”
许萧看向翻越栏杆跳进来的沈泽，喊了一声。
“话说，我直接释放治疗咒术帮她处理伤口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两个人都过来呢？”
“如果你能确认他们没问题，那不如把他们全都带走，去布置结界。”
沈泽跳进凉亭，目光扫过里面所有活人，确实没感受到威胁。
“我把她翻过来检查一下受伤的程度，如果颅内出血，蒋封之前用的治愈咒术就不能直接使用，得先处理淤血才行。”
“嗯。”
沈泽在昏倒的冰淇凌女孩面前蹲下身，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扶住她的脑袋，想将她翻一面。
许萧也变作凝实态，抱住女孩的腿。
“动作尽量轻一点。”
沈泽温和地看向许萧。
“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用力。”
“嗯。”
恶灵小姐顺从地点了点头。
“三，二......”
“一~”
最后一声倒数有些俏皮，语调上扬，听起来满是愉悦。
许萧下意识抱着冰淇凌女孩的腿正要用力，却突然愣住了。
......刚刚那个，不是沈泽的声音......
“噗呲。”
与轻笑声一同响起的，是刀捅入肉体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