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
额。
眼前也是一双眼睛。
淡蓝色的瞳孔，温润晶莹，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可爱极了。
“爸爸你醒啦~”
小慕恩以一个标准的鸭子坐坐在莱昂的枕边，一直等待着他醒来。
在看到莱昂睁开眼后，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头顶的呆毛和身后的尾巴也因为激动而轻轻摇摆着。
莱昂稍稍清醒了一下，试着坐起身。
慕恩见状，立马上前扶着莱昂的胳膊，帮他靠在了床头。
刚要道谢，莱昂顿感手部传来一阵微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被缠了一圈绷带。
这是昨晚他和洛丝薇瑟在树林里遇见一队屠龙者时，他上前阻止洛丝薇瑟，被她的魔法能量灼烧而留下的伤口。
现在居然已经被包扎好了吗......
“这是我帮爸爸包扎的！是我！”
小慕恩见莱昂一直盯着右手的绷带，便迫不及待地邀起功来。
她骄傲地挺了挺胸，身后的小尾巴翘得更高了。
莱昂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抬手揉了揉慕恩的脑袋，“嗯，慕恩真棒。”
被莱昂摸头后，慕恩更加开心了，她像一只小猫那样，主动蹭着莱昂宽大的手掌。
慕恩眯眼笑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对莱昂没有任何敌意，完完全全是把他当成了父亲。
所以即便她身上有着很明显的龙族特征，莱昂也没法对她起什么敌对的心思，更别提“势不两立”的那种厌恶了。
更何况。
她还是一只可爱到冒泡的小龙娘。
如果单论“漂亮”、“可爱”这些外貌上的评价，龙族幼崽的确会比人类更有优势一些。
她们的成长速度更快，开智也更早，身体和外貌的变化相较于人类也会非常提前。
想到此，莱昂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
洛丝薇瑟这头苦大仇深、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的疯批母龙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可爱又温顺的女儿的？
尽管从外貌上来说，龙族幼崽们有先天优势，但在性格方面，她们自小便会展现出龙族的凶暴与强势。
莱昂也看过不少龙学家发表的论文，他们都一致认为，一条龙的一生，都是在暴力和血腥中度过的，包括幼龙时期。
可看慕恩这个样子，完全是跟“暴力”不沾边的。
难不成......是人龙混血的原因吗......
莱昂思索着，不多时，房门被打开。
甚至连敲门都没有，不用想，肯定是那头疯批母龙来了。
莱昂立马把手从慕恩的脑袋上缩了回来，往床头又靠了靠。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缓慢传来。
身着常服的洛丝薇瑟慢步走入了卧室。
平日她精心梳理起来的银色长发，此刻却随意地披在身后，像是件银色的披风。
脸上的妆容也淡了些，但毫无疑问，即便没有刻意打扮，洛丝薇瑟也依旧是一位顶级美人。
那双银色的龙瞳中没了昨晚的戾气与凶狠，只剩下独属于女王的慵懒。
“上午好，母亲大人。”慕恩跳下大床，抬头跟洛丝薇瑟打着招呼。
“上午好，慕恩，爸爸醒多久了？”
“刚醒的，我在爸爸醒之前，按照母亲大人说的，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洛丝薇瑟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很好，慕恩。”
小龙娘眼前一亮，“谢谢母亲大人！”
老话常说，慈母严父。
但到了莱昂他们这个抽象的“家庭”里，似乎反了过来。
莱昂扮演的是慈爱温柔的父亲，而洛丝薇瑟则是那位严厉的母亲。
只是简单的一个夸赞，就能让慕恩那么高兴。
莱昂默默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先去后院玩吧，慕恩。”
“唔......”
慕恩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短短的手指，嘟囔着，“可是慕恩想陪爸爸......”
“你说什么。”洛丝薇瑟淡淡地问。
“啊没什么！慕恩这就去后院！”
说罢，小龙娘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卧室。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莱昂和洛丝薇瑟。
二人冷漠地对视，沉默不语。
僵持了大概十几秒后，还是莱昂先开了口，“你对孩子是不是太严厉了？”
“我们龙族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可她又不完全是龙。”
洛丝薇瑟眉头一皱，“那你觉得她不完全是龙，都是因为谁？”
莱昂挑眉，“诶呦，你不高兴啦？”
他像是抓住了洛丝薇瑟的什么把柄一样，继续挑衅起来，“我怎么知道我当初能一发入魂啊？不过倒也还好，生出来的女儿还挺可爱的，你不觉得吗？”
洛丝薇瑟银牙紧咬，龙瞳里的那股慵懒和惬意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跟之前相同的冷漠。
“她是龙，莱昂，‘可爱’对于龙来说是贬义词。”
“那你也挺可爱的。”
“......我简直跟你这个人类交流不了。”
“交流不了你还养着我？要么把我丢到山里喂狼，要么现在就把我杀了，多简单的事。”
洛丝薇瑟冷哼一声，转过身，坐到床边，背对着莱昂，“我说了，我不会让你死，你只有活着，我才可以继续折磨你。”
莱昂闻言，瞳孔微动，少许，回道，“但每天都要见到夺走了你贞操的男人，对你来说不也是一种折磨吗？”
洛丝薇瑟全然不在意，“那又如何？只要能恶心你就行。”
莱昂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我就克制自己不恶心，让你自己恶心。”
“你觉得我会怕你？”
“哈？难道你觉得我会怕你？我——”
洛丝薇瑟忽的起身，莱昂下意识地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每次这条龙凑得这么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但这一次，洛丝薇瑟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通过“交.合”的方式来羞辱莱昂。
她走到衣柜前，随手拿了几件崭新的男士衣物丢到了莱昂的手边。
“穿好衣服，去后院，陪慕恩玩。”
莱昂看着整洁的衣物，讪讪地说，“你想陪你女儿玩，你就亲自去呗，为什么还要让我去？”
他这句话不是随便脑抽才说出来的。
因为他的确发现洛丝薇瑟在行为上有些......别扭。
就好比莱昂手上伤口这件事。
明明她可以自己来给莱昂包扎，但非要吩咐慕恩一个一岁多的小龙娘来。
现在也是这样。
想陪女儿玩，却不直说，还要让莱昂这个刚醒过来不到两天的植物人去。
也难怪你们龙族从小就极端偏执，在这种教育方式下长大的，别说是龙了，就连人也容易黑化啊。
“什么叫我女儿？她不也是你女儿吗？”洛丝薇瑟回道。
“我——”
这倒也是。
莱昂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是银龙族的王，我不能像你们寻常百姓家里的妇女那样整天带孩子，王有王的处事方式，这一点希望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莱昂。”
“王不带孩子，那你见过屠龙者带孩子的吗？”莱昂反驳。
“你都被龙睡了，还算哪门子屠龙者？”
“......”
“你只是我用来宣泄怒火的奴隶罢了，莱昂。好了，我说的话你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去陪慕恩玩，她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容莱昂继续周旋拉扯下去了。
他起身下床，换上衣服。
换好之后莱昂才发现，这并非人类男性的衣物，从设计风格上来说，到更像是龙族的。
莱昂在镜子前照了照，看着有些别扭。
洛丝薇瑟见状，走到他旁边，不由分说地便帮他整理齐了衣服。
他要比洛丝薇瑟高一些，所以洛丝薇瑟在帮他整理领口时，他一低头，唇边就会稍微触碰到洛丝薇瑟的手指。
这一幕，无意间勾起了莱昂的回忆。
他记得他在师傅那里修行时，每次师傅出门，师娘都会像洛丝薇瑟现在这样，帮师傅整理好衣服。
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师傅那老头就算在外面再怎么不靠谱、不着调，但在师娘面前，他永远是一个好丈夫。
“差不多了。”
洛丝薇瑟的声音打断了莱昂的思绪，她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去吧。”
莱昂没说什么，闷头走向门口。
洛丝薇瑟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房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沉默少许，洛丝薇瑟走到窗边，缓缓吸入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片刻后，一只鸽子大小的龙类亚种飞到了窗口。
“信龙吗...”
负责在各个种族间传递信息的龙类亚种被称为信龙。
而这只信龙的后背上用红色丝带绑着一小节竹筒。
洛丝薇瑟将竹筒取下，打开，从中倒出一封信。
读了两行后，洛丝薇瑟微微皱眉，“姐姐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