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话与话之间的逻辑关系跳跃的太快了,且就算是单句话挑出来,我也不能理解她那些话语的来由。
比如我为什么就坦率了?为什么以家里不能休息为前提?
我只能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你是个坦率的人,不是吗?”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塑料袋,决定先从前半句话跟我聊起,我也坦率的实话实说,跟着她的节奏走。
“我确实比较坦率,不过说白了,只是谎与掩盖的能力我驾驭不住罢了。”
“会那种能力也没什么厉害的。”
没什么的厉害的……真是一口否定我一直以来期待自己能学会的能力。
学会了谎言与掩饰,在与人交往方面,我也不会只有个位数的朋友了。
当然,主动也是很重要的,但学会了谎言与掩盖的话,主动不就是一个无成本的东西么……
我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坦率的呢?”
“只是稍微会一点谎与掩盖的能力罢了,从你能自由的笑就能明白些许。”
铃琪找到了家里的围裙,系上去后,她用最吊着发箍,开始盘起她散乱的金发。
不是?你也是学心理的?抠细节能扣出这么多东西么?
不对,墨兮姐已经科普过了,学心理的也不能窥探别人的心灵,她这种应该是来自于她个人经验中对人的直觉吧。
虽然感觉墨兮姐也能做到类似,但对于同龄人从我的一个噗嗤一笑与其余韵就能判断我足够坦率,我也能从中感受到我的新义妹不为凡人。
且不知不觉中,她也如此直率的态度也让我下意识放松许多,从而继续引起了我对她的好奇。
“那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我能听出你话里有话,家里不就应该休息的地方吗?”
“母亲让我一个人过来做四人份的饭,很过分是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在盘完头发后,从塑料袋中拿出蔬菜与厨房中的盆子开始清洗起来。
原来要来做饭的不是铃枫阿姨,而是她啊。
想来铃枫阿姨第一印象中的强势风格,说是强逼她的其实我也不会意外。
“就我个人来说,我是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我觉得最好应该四人去外面一家好餐厅一起聚餐,而不是麻烦你们……特别是你。”
“用词不用这么拘谨,直接说过分就对了。”
她又掏出一颗土豆,随意清洗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削土豆的小刀。
“削皮刀在这。”
我递过去,默默地期待着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谢了,但即使这对我个人来说不太合理,也没有办法,我还是答应了母亲并在现在开始为我们四人做饭了,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
“嗯……就是为了大家的利益与关系,必须要有人进行妥协,也必须要与人经历磨合。就像这个土豆一样,想吃到正常的土豆,你就必须带着土豆的一些肉,一起削去外面的皮。”
“那尽量让自己的土豆削少点肉就好了吧。”
“然而削皮的人一般都是对方担任,如果他的手法不好,只会削去比预想更多的肉,尤其是不会削皮的,甚至可能会直接把整块土豆削烂掉。”
话音刚落,不小心有一片土豆皮被她削的飞溅到地上,我下意识地弯腰将其捡起来,同时努力的跟上她说话的节奏。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她的意思应该就是与人交往必须牺牲掉自己未知比重的利益。
但这不对啊……
“这不是与人交往的必经之路么?相比起自己付出的,一般来说自己能收获的东西肯定更多吧。”
“没错。”
“那……”
“所以啊,在学校我已经受够这种不得不做的事情了。就我个人而言,至少在我的私人空间里,我并不想因为削掉这层土豆皮的同时,失去自己未知数量的肉。”
削完了整个土豆后,她转身将土豆递到了我面前来。她的削皮技术很好,将土豆削的无比圆润,也没有损失很多的肉沫。
“削得好好……”
“正因为你是个坦率的人,我也才能坦率地跟你表达我的诉求,”她将土豆放回盆中,甩了甩手中的水滴,双目正对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对我们两个的期望是——我们以后不需磨合,一起当个带土豆皮的陌路人,可以不?”
我正视她的双眸,我能从她的双眸里看出她对无聊的人际关系有多么厌恶,却又不得不为了利益去做的痛苦。
人际关系不应该是让自己开心的东西吗?她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呢?
但我们终究是第一次见面,还没建立比较深刻的信赖关系,在她如此决绝的情况下,我觉得这样提建议怎么说都是一种多管闲事的表现。
而且,这比我的预期要顺利多了。
我本以为即使手段再精明,了解一个人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但现在我已经如此了解铃琪的想法,其实我之前对未知的恐惧都消失了。
在其上考虑的同居问题,其实也会在我答应她的那刻起会瞬间消散。
也就是说,只要我两成为同居的陌路人,我们彼此在家中的生活,相比起之前也就不会有多少变化。
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对未知变化的害怕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张口答应下来?
“我能保留我的态度吗?”
“保留你的?”
“是,仅保留我自己的态度,你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行事。”
她似乎有些震惊,我的回应想必在她的意料之外。
毕竟对于答应与不答应这两个回答,她其实都很好行事,但现在我说出了这个答案,她一时半会肯定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是不答应的意思吗?”
“不……不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会尽力的配合你的要求去做。但是,我很难保证我自己在千变万化的未来,一定能够舍弃想与你交流的内心。”
“好人什么的,没必要说吧……”
她侧过头去,摸了摸她的耳垂。
“请让我保留我自己的答案。”
我闭上眼,用力地弯下腰向她鞠躬道歉。
似乎在说完自己的观点后,我自己也有点明白自己了。
总而言之,就是对未来的自己不自信。
我不能给未来的自己打包票,在了解了她更多好的事情与坏的事情之后,能不去接触或劝解她;我不能给未来的自己下定论,认定自己未来的理性一定能压过对同居女性好奇的感性。
说白了,我是一个很没责任感、不能实现诺言的男人。
她背过身去,将洗好的蔬菜捞起来。
“你走吧,至少我对你的态度是不会变的——我不会改变自己。”
“嗯,我深刻理解。”
由于不会做饭,在我俩聊完天后我也没事干了,于是便走了出去。
这便是我与铃琪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