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袖满脸阴云的回到房内,坐立不安,高耸的胸膛起伏不定。
她越想越烦,有种想要掀翻一切的冲动。
莲步轻移,来到文案前,她提起笔,深吸一口气,欲在纸张上书写,想要借此静下心来。
可抬起的笔尖却不知如何下笔,饶是她满腹经纶,此刻也只是脑子空空。
提笔悬空,书写不尽相思痛;
人若木桩,斑驳烛影随风动。
深山的鹿,不知归处,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笔尖浓墨凝聚成黝黑的水珠砸落,摔在早已泛黄的纸张上,侵染了一片黑。
那片黑在不断向远方蔓延,几乎要将所剩无几的白啃噬殆尽。
“我该找谁诉说呢?”楚云袖握笔的手紧紧颤抖,指关节攥的发白,紧咬着下唇,咬破口处冒出一抹艳丽的红。
我找父亲?还是找母亲?不,不可能,他们不会同意的。
我找柳倾城?更不可能,我不可能去找她。
找陈姨?我还能信她吗?
一时间楚云袖发现自己就像远海上的一夜扁舟,将她和所有人隔开。
“小姐。”陈姨就站在她身边,也不做声,只是陪着她。
楚云袖又放下了笔,未写一个字,移至榻前,将那封沛阳府尹的信又拿了出来,细细摩挲着,怕弄出了一丝褶皱。
“陈姨,你倘若有放不下的东西,你会如何做?”
“小姐,何为放不下?”
“渡不过,便是放不下;求不得,亦是放不下;碰不得,还是放不下。”
“执念太深,小姐不要走错了路啊。”
“你看我现在是对,还是错?”楚云袖心力交瘁,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是非对错,皆在人心,小姐可循心而断,你若认为那是对的,那就去做,若是不对,便不做。”
“是吗?”楚云袖闭上了双眼,将信封捧在手里,很珍重,“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天下之大不敬,我所作所为也能算对?”
陈姨沉默半晌,躬身说道:“老奴不过是一市侩之人,不懂得何为对错,只懂的利益取舍。
小姐何不扪心自问,计较得失,得到后会失去什么,得不到又会失去什么。”
“你倒是会算计,不必自谦,天下何人不市侩,只怕那些修真之人也敌不过人世中的七情六欲,都说修道即超脱,我看都是徒有虚名。”楚云袖睁开眼,眸中的亮光有暗上了些许,有种名为情绪的怪物在她眼中咆哮。
“陈姨,我不敢信你。”
“老奴明白。”
“我要你一根手指,你可给?”楚云袖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毫无征兆,没有理由。
她说道:“给我一跟你的指头,我就信你。”
陈姨呆住了,她陪伴楚云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到楚云袖这样。
“小姐。”陈姨有些惊慌,惊讶道,“你,你要我指头作甚?”
“我只想相信你一次。”楚云袖说得很重,她注视着陈姨,没有移开目光,“你陪了我那么久,我相信了你那么多次,这次还请陈姨不要让我失望。”
“小姐,可是认真的?”陈姨很冷静,只是刹那就调整过来了,商场上见过了,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头上,她很清楚。
“我分不清,分不清你的心,也分不清我的心。”楚云袖摇头说道,“你对我是忠还是不忠,我对他是爱还是恋,我都分不清。”
楚云袖说得很轻,但却很累,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姐...”陈姨叹了口气,“手中的那封信,小姐不打开看看吗?”
陈姨记得,当初那是楚云袖百般要求,她才从沛阳府尹那里要来的信件。
回到府以后,一直没时间看,或者说,楚云袖根本就没想着打开这封信。
‘大概,或许小姐早就知道了那人,只是一直不肯承认吧。’陈姨是这样想的。
她摇着头叹气。
楚云袖却十分宝贝的摸着信封,说道:“这封信,不该由我来打开,这是我的筹码,应该让他打开来,将里面的内容念给我听。”
她脸上挂着一抹微笑,美的动人,也冷的吓人。
“陈姨,去外处替我寻块便宜安静点的地儿,院子不要太大,也不能太小,另外,此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小姐,你还是相信我吗?”陈姨没有察觉到这句话的含义,只当是楚云袖又将自己划入她的信任列表。
“除你以外,我寻不到其他人了,总不能让我去找柳画吧?我使唤不动她。”
“小姐,不要我手指了?”
“要你手指何用?我要的东西比这更重要。”
楚云袖说完,就起身走到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是醉仙散,她将信封跟着醉仙散放在一起,很珍重的放下盒盖,动作很轻。
“还差最后一样东西了。”楚云袖喃喃自语,眼眸迷离。
她在等,在等柳倾城把那样东西送过来。
这样她就能够领先柳倾城一步。
之前,她的每一步都落后于人,落后苏纤纤,落后柳倾城,甚至还可能是有其他人。
但这次,她要赢,要赢得彻底。
第二日清晨,陈姨早早的就出去了,没有和任何打招呼,也不是去柳倾城那里。
她真的按照楚云袖的要求去找地方了。
楚朝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伤好了不少,但该瘸的还是要瘸。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是修道之人都要养上一段日子。
昨晚上被刘雪晴拖着聊天,聊了半宿,最后不得不答应刘雪晴,说第二天送她进宫,再回来,正好也和楚南见见面。
原本楚朝阳是打算等伤好再去宫里拜访,现在只能稍微提前一点了。
对于这个消息,最兴奋的莫过于柳倾城,她直接叫人备好了车辆,就候在楚府门外。
楚云袖本人是不去的。
所以他们在启程之前,柳倾城就叫下人留在楚府,说是照应和保护楚云袖。
他们一行人,穿过盛京的巷子来到故宫,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两扇大红门,门顶上挂着—块牌子,四周镶着金边。
越过红色大门,车辆向旁边一拐,绕着宫殿走了起来。
整个皇宫被墙壁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左右对称,有种中规中矩的美感。
道路两旁是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教坊司”。
“这里是教坊司,司掌宫廷礼乐之处。”柳倾城替他们做着介绍,想要好好带他们转转宫廷。
“教坊司?”楚朝阳眉毛一挑,他记得这教坊司应该是官家专用,里面的女子无不是贪财卖好,倚门卖俏之辈。
他本来打算好奇的问一下,但又转念一想,这事不能问,问了就有点的得罪人。
一路上楚朝阳算是见识不少新东西,连连赞叹。
一如他前世第一次参观故宫,第一眼就是那般奢华,瑰丽。
随后柳倾城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尚未竣工的楼台前,伸出手将楚朝阳拉下马车,指那方楼台说道:“楚哥哥,你以后便住在这里如何?”
“这是?”楚朝阳有点疑惑,那尊在建的楼台从外形来看就像是一只几欲振翅高飞的燕雀。
“自我登基两年以来,我日夜命人监工操守,建造这楼台。”柳倾城眼中像是充满星辰,兴奋地看着楚朝阳说道,“楚哥哥,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知道,毕竟你夺得天下之后总会要做这件事情的,我十分理解。”楚朝阳点头称是,在他的认知里每一位帝王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陵寝。
柳倾城看着楚朝阳,深情的说道:“楚哥哥,我夺得这天下的喜悦都不及你眉眼一笑,这铜雀楼台便是为你而造!”
“啊?我还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