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盖着斗笠,看不清相貌。
楚朝阳提手谢过艄公后,向那人说道:“这位船夫大哥,小辈是要去一趟双鸾峰。敢问大哥尊姓大名,又是如何知道在下身世?”
楚朝阳心生警惕,这人上来就将楚朝阳身份挑明,他不得不防。
要知道这可是在东洲,根本不可能有人认识他。
“信。”那人仍旧躺地上,伸出手向楚朝阳指了指,“把信给我。”
“信?”
“你身上可携有天机子交给你的信件?”
“没有。”楚朝阳说了谎,人生地不熟,自古人心难测,他不敢赌对方的心思。
“没有信的话,你就不是我要等的人,自己想办法去双鸾峰。”那人也不啰嗦,直接回绝了楚朝阳的请求。
“阁下为何一定要信件?既然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斗胆也请阁下示以真面目见人。”楚朝阳铁了心要知道他的相貌。
“八年。”那人开了口,语气不高不低,像是对楚朝阳并不感兴趣,“我等一个楚姓男子等了八年,若不是天机子许我一事,我才不会趟这浑水。”
“这八年来你是第一个说要去双鸾峰的旅人,我当然要问你一番。”
果然是天机子留下的人,楚朝阳心中肯定了半分。
天机子算无遗策,知道他要过来,肯定会安排接应的人。
“见信如见人,我不知道你的相貌,也不知道那楚姓之人的模样,自然只认信不认人。”那人继续说道,“给我信件,不然,公子请回吧。”
“好。”楚朝阳立马拿出从楚南那里得到的信件。
那人接过信件,拿在手里,也不打开检查,只是兀自摸索了一番,说道:“这等灵力波动,是他的信。”
“也好,准备上船吧。”那人将信封收起,放在怀里。
“阁下,那封信能否还我?”楚朝阳有点无语,这信送出去,那人就不还了。
“你要这信件回去干嘛?”
“这是天机子前辈给在下的信件,事关重大,还请阁下务必交还于我。”
“放屁,这是天机子给你付的路费,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不可能还你。”那人直接拒绝,根本没有还口的余地。
“难道那信件上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一封信件居然就是路费,亏了亏了!”楚朝阳恨恨的直拍大腿,感觉自己丢了一大笔钱,心痛得很。
本以为是普通书信,却没想隐藏了些许秘密,他并没仔细探查,说不动动用灵力摸索一番,能够找出门道。
可现在却是没了机会。
他打定主意,下次得到天机送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角落。
『天机子,真希望你给我得机缘是真的有用。』
楚朝阳想给天机子扎个纸人,再戳上两下。
楚朝阳不在多想,丢了的东西要不回来,就干脆不要,本就不属于他,何需强求。
“敢问阁下名讳。”
“名字?”那人想了想,沉默片刻,说道:“名字这个东西我早已忘了一干二净。”
他这句话,楚朝阳似乎在哪里听过,很熟悉,却记不得太清,好像有人说过和他一样的话。
“且随我来。”那人站起了身,背对着楚朝阳,在前头领路。
泥地很是湿泞,那人光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坑坑洼洼的脚印,但他脚掌十分干净,没沾上一点泥。
“前辈。”楚朝阳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人后头。
走过几颗柳树,趟过一道分叉色溪流。
“到了。”那人停下脚步,叫住楚朝阳。
楚朝阳环顾四周,是一片青色的芦苇群,,茂密的生长在水流上。
“这就到了?”
“到了。”那人指了指靠在芦苇岸边的木筏说道,“上船吧,我送你一程。”
楚朝阳有些愕然,问道:“这不是木筏吗?”
“这是船。”
“不是,前辈,您这船一没骨架、二无甲板、三缺船舱的,何以称船?”
“我说它是船,它就是船,只管上来便是。”
那人轻轻一跃,踩上了木筏,木筏也跟着在水里晃了晃,看着有些不稳。
“还在等什么?上来吧。”
楚朝阳小心翼翼的踩上竹筏另一端,竹筏稳稳的将他拖起,没有沾到一丝水迹。
“站稳了。”那人支起一条竹竿,将木筏撑离岸边。
木筏晃晃悠悠飘在水面之上,只见那人将竹竿向水底一撑,木筏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往前方漂流。
木筏越飘越快,东洲的江边风景也如同画卷一般从他眼前闪过。
楚朝阳仰头,千峰竞秀,万壑斗奇世间造化。
楚朝阳低眉,百舶争流,水泛灵光两岸旖旎。
此时的木筏真的像是一座巨大的船只,能感受到水流在脚底下流动,定眼中看去,却是身在半空之中。
说不出来的奇妙。
尽管楚朝阳知道此人不简单,可现在看来,这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渔钩。
此时楚朝阳看向那人,却发现他竟然盘坐在木筏上,手里提着一柄钓竿。
钓竿一端被他握在手里,钓线的另一端绑着一根银针,那人用力一甩,钓线直直飞了出去,却并未落入江,而是没入虚空,也不知在钓些什么。
“前辈您这是?”
“怎么了,楚小子,没见过别人钓鱼?”
还真是在钓鱼,楚朝阳有点无语,开口说道:“前辈,无饵垂钓,是否.....”
“愿者上钩。”那人说:“楚小子,总会有人被我钓上来的,说不定那人就是你。”
只见那人撑开斗笠,漏出斗笠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没有瞳孔存在。
“你!”楚朝阳顿时想起来了那日他从流云宗下山的时候,见过这双眼睛,和那道人一般模样,左眼黑框,右眼纯白。
“我看不见东西,但我能感觉到你情绪波动很大,是看到了什么令你震惊的事情吗?”
“前辈,你可认识一名自称送葬道人的道士?”
“送葬道人?”那人抬头,思忖了片刻,摇头道:“不认识,可有其他称呼?”
“没有了,晚辈仅是知晓他也有着如你这般的黑白双眼,后手托一口一人高的桃木棺材。”
楚朝阳说道:“前辈可有认识和他相似的人?”
那人仍是摇头否认道:“没有,我忘了的事情也多,记不得太多事。”
“敢问,我该如何称呼前辈?”
“幽寻自笑本无事,羽扇筇枝上钓船。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世间老者,姓甚名谁又有何意,你唤我钓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