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取其平

作者:十里稻花香 更新时间:2024/1/17 15:25:38 字数:2511

熬过了谷雨,后面的路就顺畅多了。毕竟楚被秦以鲸吞之势打的几乎灭国,秦楚之间的魏也畏惧着秦国的铁骑,一路上顺畅的很。

一事顺万事通,路上的日子好过了。人和人之间也便没有那么多隔阂了,那个傻大个也渐渐地和我熟络起来。眼神毫不遮掩地追着天问游走,让我很有一种一剑递出的冲动。他们口中的公子倒是并无变化,可能是本来就比较自来熟,每天与我聊起的话题无非是楚王的昏庸和秦国的近况。我和他也默契地没有问对方到底姓甚名甚,可能是保持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吧。

到了咸阳,便已入秋了。

秋风萧瑟,吹得人直打哆嗦。通过关口的盘查,便能很顺利的进入咸阳了,我本打算就此与他们分道扬镳的。毕竟有了清,我不想沾染过多的俗世因果,如果惹得仇人遍天下,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事。

但是凡事总有意外,比我遁走的计划来的更早的,是吕不韦的相邀。

不过邀请的不是我,而是我口中的这位公子。我一个早已在征伐东周时便死于乱军中的门客也无甚好惦记和算计的。

把清安置给那个傻大个后,我便作为了随身的侍卫同公子一起去见这个权势滔天的商人,不对,现在应该叫他秦国相邦了。

吕不韦还是那个吕不韦,他的野心从他的穿着上就暴露无遗,身披绫罗缎,腰缠玉带钩,步云履能上通天道,铜权衡可猜帝王心。一点不像我当初见到他时,那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暴发户了。

似乎是我直勾勾盯着他看太久了,吕不韦的眼神极快地从我身上扫过。我还没有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又迅速地摆出一副笑脸,笑呵呵地与我家公子吃酒去了。我自然是被留在外面的,毕竟就是个侍卫。

穿堂秋风在吕不韦的府邸满堂乱窜,随风所过,厚重的大门应声关闭。这穿堂风一路游走,退无可退,最终只能撞到我的面上。

吕不韦拼命的想将权力都笼络在自己的手上,最后却像这穿堂风被关在府邸中一样,来时虽然畅通无阻,却也未曾给自己留下分毫退路。这位文信侯看似位极人臣,实则珠玉其外,败絮其内。同赵姬私通,又进献嫪毐,扶持幼帝把持朝政。哪一项不是能让他吕不韦死个千八百次的罪名,这次约见公子,兴许是要借公子之名来笼络华阳太后为首的荆楚贵族们,让他们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线上,只有把整个楚国贵族都拉上他的战车,他吕不韦才有一线生机。

可既然已经有嫪毐安插在当今太后赵姬那里,吕不韦不该如此着急的啊。

穿堂风此时从我面前拂过,我伸出手笼住了散落的头发丝。避免他们伤着这位,大丞相。

“先生别来无恙”吕不韦的声音不惊不喜,不带温度。

“相邦言重了。”我慌忙起身给他行了个礼。

“依先生所看,吕某还能活多久?”商人总是能把自己的表情掩藏的很好,他也一样。

“在下不过一粗人,怎敢断言相邦滔天福运。”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自顾自地说着:

“我曾与太后私交不浅,也听闻过先生的些许事际。一届粗人能有胆子翻进太后的母家,护住当今的秦王?先生说的倒真是轻巧。”说完这句话他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熟悉的假笑。

是啊,私交不浅,私通太后,给历史上留下一道秦始皇的身世之谜。你的胆子也不浅啊。我在内心暗自嘀咕,当我正盘算着怎么逃之夭夭的时候。

公子出来替我解了围:“相邦兴许是认错了,这侍卫是我自小便带在身边的,粗鄙出身而已。倘若出言冒犯了相邦,在下自当严惩。”吕不韦浑浊的眸子闪了闪,没说什么。我正打算喘口气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公子可否将这侍卫暂且借给吕某几日,我观之姿色不错,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割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都能当街承认自己有龙阳之好了。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顺从他了。

进了吕府便再无那么多拘束了。吕不韦屏退众人后,我将长发散下,换了个我觉得舒服的姿势坐在卧榻上,带着几分戏谑地问他:

“相邦这么着急见我,是在怪罪我不辞而别吗?还是想我了?”

“不会,只是这个权衡上少了你,有些倾斜了。“他看向了桌上的一座权衡,很明显地向右偏移了。看了一会便继续开口说道:

”嫪毐借着太后的势力已经能与我平起平坐,咸阳的贵族们乘着宗族的便利也常常与我使几分脸色。但秦王虽还年幼,到底也知道谁是可以依靠的人。拉拢你家公子只不过是给荆楚贵族们吃一颗定心丸,不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排出政治中心罢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东西现在年纪大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真是十分难对付。

“那相邦是要留着嫪毐吗?”我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不会,此等小人留着也是个祸患。倘若让秦国出了第二个刁竖,阻碍了秦国一统的霸业,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哦,合着你到头来是安插了个棋子在太后那边,等着要给谁升官的时候再借他人头一用便是了。相邦如此狠辣,实在是让我难以安心啊。”

吕不韦瞥了我一眼:“我要是如此狠辣,你现在便已经被侍卫拖下去了。”

“那可不一定,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相邦的侍卫怕是没我来的快,何况就算来了也不一定留得住我。”我依旧懒洋洋的。

“阔别已久,先生上来就要刀剑相向,也要怪我狠辣吗?”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咸阳的勋贵,嫪毐和太后和我手下的三千门客,三股势力互相掣肘,无论少了哪一方都会引起另外一方的恐慌和座上那个人的不满。”

“所以你就想重新再扶持一个势力来掣肘你自己?”我一扫之前懒散的姿态,提了提精神认真地问道。

将自己放入棋盘内,还要若无其事地与自己对弈。这种人,有些太过令人胆寒了。

“只靠荆楚集团的人是不够的,华阳夫人已经了无恩宠,荆楚的贵族在朝堂上只有左相熊启能勉强算作棋盘上的人。”说到这里,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先生所说的茶水,滋味不错。”

公子曾说过是楚南公让他来楚地找我,难道楚南公也是吕不韦的人?与秦国有着深仇大恨的楚南公会乐意为吕不韦效劳吗?我在脑内飞速地思索着每一个可能性。

当然会,只要吕不韦许诺会帮他灭秦就行了。

我心中一凛,难道他说的“楚虽三户”中,也有吕不韦扶持的影子吗?

吕不韦很聪明,他精准地找出了每个人的价码。并且凭借这些价码将咸阳的每个人都放置在他所操纵的权衡上,连我也不例外。

“商贾的小计谋,让先生见笑了。”我看着他,没说话。

我的价码会是什么?我当初是被什么打动来到咸阳来着。我努力搜寻着自己和公子的交谈,他说了太多口水话,干扰了我的记忆,随着不断的思索,一个人影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是清。

当我想起这件事时,吕不韦适时地取出一枚权放在衡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声,那亮金色铜权衡左右摇摆一会后,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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