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在田
二月二,龙抬头。
过完春社,没几日便是二月二了。
清揉着眼睛,略带抱怨地跟在我身后。她不理解我突然发什么疯,卯时便把她喊起来。
我故作神秘地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只能满脸哀怨地跟在我的身后,想必她的怨气也不会缠在白起身上的怨轻多少。
东走走西转转,可算是找到了一片视野开阔的田野。
清随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灰蒙蒙的天空中一颗硕大的明星正挂在田头,身后尾随着六颗稍稍暗淡些的星星,再暗淡些地便是天空中忽闪忽闪的繁星了。
“把这个最亮的和后面几个连起来,你看看像啥?”
“像长虫”,清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我有些气恼,这是龙,这是龙啊!
这下换清气恼了,在和我相处的时间中,她也慢慢习惯了我总是蹦出一些无法理解的词汇。她故作娇嗔地打了我一下,“你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装出一副高人样式。我故作高深地把双手背到身后,慢慢解释道:
“二月二,龙抬头。龙这种东西,就是长虫们的头头,春天的时候他就一飞冲天,到秋天就继续潜伏在大江大河中。”
“一不留神,就会从河里蹦出来把你吃了哦”
我突然扭头扮出一副吃人的样子,清本能地照着我的脸来了一拳。
我便就同那天上的长虫一般,飞上半空了。不过我的秋分来的更早些——我径直地跌在了一条小河中。
”死丫头,劲真大,照这个样子怎么找得到夫君。”我心中暗骂,手上一刻不停地往地上游去。
在游上岸的那一刻,一轮大日从天边慢慢爬升上来,取代了那颗明星的位置,或者是那颗明星化为了那一尊大日。
我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初春的水真是冷地刺骨。
清赶忙上来扶起我,带着我回府上换衣服去了。
不过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换了衣服便急匆匆地拉清出去晃荡了。
咸阳城中的气氛太过压抑,城外的农户人家比起那些勾心斗角的老狐狸们,要亲切的多。
不过说来奇怪,自从来到咸阳后,我心中那股躁动感似乎愈加强烈了。仿佛又有什么历史的重任要撂在我肩子上一样。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倒也算的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至少够苦了。天天嚼野菜根子的日子实在是让人难以回望。
通过出城的审查,便能出咸阳了。
虽然此时还处于七国混战的时候,但咸阳似乎对此并不担心,至少不担心有人敢于刺杀那位年幼的秦王政或者说不担心那位傀儡般的小皇帝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去行刺。
相父,真是个好称谓啊。
清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同她已经走到了渭水的河畔。
上一次来到渭水河畔钓鱼的时候好像还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来着?我试图回想着
清倒是轻车熟路地甩下钓竿,有我三分的风范了,不错。
我将草帽倒扣在头上,安静地躺在她的身旁。
佳人在侧,日头正好。多么安逸的时光啊。
可惜上天总是不让人如意。
“先生倒是好雅兴,惹得我们一通好找。”为首的家仆满面春风地朝我笑道
看吧,总有没有眼力见的人喜欢扫人兴致,还吓跑了鱼。
我扯下草帽的一角,斜睨了吕不韦一眼。
“魏国既然已经萌生退意,便由着他们便是。日割月奉下去,吞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先生倒是神机妙算,可惜这次不是为了这事。
这下倒是我有些诧异了,虽然我记性一向不灵光,但是我对自己历史还是有些许自信心的。
“魏国使者送来了一封请降书,先生不妨再算算这封书如今在谁手上。”
这话倒是让我坐了起来,“嫪毐?”
我惊讶的倒不是嫪毐乱政,而是因为时间线发生了偏移。此刻的嫪毐不应该还在和太后翻云覆雨吗?
吕不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又被他摆了一道了。
“嫪毐留不得了,我错估了他的野心。”他的声音苍老却有重量,仿佛他才是端坐在宫中的那位秦王。
清今天倒是反常地沉默,但等她将杆子提出水时,我才看见了末梢那根直勾勾的鱼钩。
一老一小合起来算计我,我干脆继续躺回去把帽子扣上,耍起无赖。
麻烦通知你家公子一声,带好人手。准备领点军功,这也是稳固那些荆楚蛮子必要的一手。
他的话不是对我说的,因为我听到了止戈那浑厚且带有几分胆怯的声音。
如果换我说这些话,他兴许早已挥舞着拳头来找我拼命了吧。这些老狐狸的控场能力倒是一个比一个强悍。
吕不韦带着他浩浩荡荡的随从准备回城,我也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清默默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想问什么。
“没事,伤不到那位公子哥。”
清看我有点吃他的醋了,讨好般地抱住我的胳膊,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甜。
我依依不舍地看了平静的渭水最后一眼,初春过了之后冰雪消融。
接下来的一年里便很难看见你这么平静的样子了吧。
也许是水里的蛟龙搅的你泛起涟漪,也许是二月二的雨水让你无法平静。
无论怎样,这趟浑水终究要被搅动了。
我看了一眼咸阳城,慢慢地走进了这个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