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的葬礼不大不小，执柄秦朝三十余年。排场还是挺大的，至少明面上来吊唁的不少。
左相念词将军抬棺，六国来使分列两边。成为了七国乱战中少有的和平景色
清站在李斯身后，一身素服，衬的整个人更加轻佻出尘。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此言非虚。
我陪侍在秦王身侧，明目张胆的视线没有，暗戳戳的打量倒是不少。毕竟传言中的我一直以隐官的身份示人，难免他们会对这位合纵连横脚踩六国的人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最终也还是会回到我的身上，毕竟乱世需要美人赎罪，我虽算不上美人，但是背锅还是很好用的。
比起这些，太后身上的八卦就更令人浮想联翩了。外界传说赵姬曾是吕不韦的宠妾，怀孕后被送给公子异人吕不韦再扶持异人上位最终执掌秦国王位，赵姬的遗腹子自然也会成为秦国顺理其章的王上。基于这种猜测，吕不韦毒杀异人的说法层出不穷，以此佐证秦王并非王室血脉而是一个外来的“野种”。
这应该算是最初级的舆论战了吧？我心中暗暗思衬，放现代，不过是顶绿帽子而已。但是在君和天高度绑定的古代，血脉的不同就代表着法理的不认同继而引申到王位的合法性，最后推翻嬴政的统治。古代人论心思阴毒倒是丝毫不输现代人，也难怪总有人崇古贬今。
不过，赵姬的出现否定了这些推测，毕竟在古人看来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一个被抛弃的小妾，于情于理都有资格在此刻耍一下小性子。而且作为一个背叛了秦国先君的女人，有什么脸面能面见秦王，能坦然送吕不韦陪葬在秦国先君的陵墓旁。
想到这里，我不禁眯了眯眼睛，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日头，时间还早。
如果按照本来的历史走向，吕不韦一届罪臣是没有资格陪葬在先君陵墓的。但由于我的出现，嫪毐可能只是监视太后的一颗棋子，历史的修正让他丧心病狂地起了谋逆之心，也许知晓一切的幕后推手吕不韦也在此刻殡天了，这也是我来此处的目的之一:确定他真的死了。万一诈尸怎么办，不过他也是在我的注视下走的，好像也没太大可能。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时候到了。
我向秦王行礼，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朝着我点了点头。
我朝夏无且比了个手势，他便高喊一声，起棺。
阳光照射在奇楠木所制成的棺木上，一阵阵幽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将尸体的腐臭完全盖了过去，停灵七天的味道属实是有些过于冲人了。
夏无且踩着小碎步准备跟在送葬队伍后边，我一把拉住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满脸困惑的看向我，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
作为后来人且站在上帝视角的我肯定知晓，抬棺的人正在走向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秦朝，还没有完全断绝活人祭祀。
我的动作迅速地被秦王所捕捉到，他似乎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有些木讷的眸子中看不出喜怒。或许说，对于这些人间帝王来说，喜怒不形于色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性的自我保护。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目送着他们进入陵墓，我的任务便算完成了。车架早已备好，提前准备好的替身登上了秦王的车架，嬴政则登上了我的那架。夏无且显然没见过这种场景，在我偷偷给了他一脚后颤颤巍巍地随侍在嬴政的身旁。
送走这两尊活佛，清在目送车架远去后便迫不及待地扑到我身上。昌文君身旁的侍卫不知道我和清的关系，以及我的真身。纷纷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主子，荆楚的贵族们神色各异，有些轻蔑，有些愤恨，更多的则是哀怨。他们已经清楚的明白，依附在秦国的他们已经没有对抗秦国的能力了。即使自己领头人的意中人正贴在秦王所看中的宦官身上，他们的带头者也丝毫没有反抗能力。昌平君倒是走过来，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弟妹。
也许他会觉得昌文君是个同吕不韦一样的枭雄，也许他认清荆楚这些贵族只不过是依附在秦国身上的虱子。不知道此刻的我会不会影响到未来的他——末代的楚王。
清不管这么多，吕不韦教她的都学驴脑子里去了。我只得伸手把她拉开一些，正好对上她幽怨的目光。还好我早有准备，变戏法般地抽出一块糕点给她后，可算是愿意安稳地站在我的身旁了。
我如同家中的长辈般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几年来的经历，结识李斯联络荆楚贵族和昌文君发展感情。最后一项可以不用提的。我静静地倾听着，她在昌文君府上从一开始的被禁止踏出府邸到后来满咸阳乱窜。暗自给自己捏把汗，还好咸阳的王宫守备森严，除了我偶尔出去转两圈外人要想进来还有一定难度——至少的要有被禁军砍成肉泥的觉悟。她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在我身边说着，一直吵到我回长生殿。殿是王上用的，这座殿宇从吕不韦到赵姬最后来到了我的手上，用来给秦王求得长生大道。
我拿了个蒲团给她垫着，在殿内她可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我对着几人高的炉子不知道做些什么。
丹火越烧越旺，一点青色火焰在炉中跳跃，转而化为红色，最后越烧越旺。将我的袍子也印上了一些青色的光晕。
清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觉得此时的我好像一轮月亮。被群星所拱卫月亮，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感觉没有掺杂自己的想法，青色的目光不断地摇曳着，吸引着她的目光和思绪。
另一个称呼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