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军 加利亚要塞操练场!
银月仿佛披了一件黑衣,在夜空中隐去了身姿,降注而来的豪雨似乎在向地面宣泄自己一腔的愤恨,雨夜里,一名男子以轻盈的脚步落在城墙的一隅。他浑身披着漆黑的装束,几近与黑暗同化,就连脸上也戴着一张黑色的假面。
——此人是隶属于帝国军谍报部队“阳炎”的泽农少尉。
他巧妙地避开了卫兵的视线,向操练场旁的一棵大树那里靠近着。紧接着便有一名披长袍的男子从树荫下现出身影。
“泽农少尉。久违了。”
说着,男子露出一抹浅笑。
他是作为细作潜入加利亚要塞的帝国谍报员——莫里斯曹长。
“招呼就免了。赶紧报告。”
“遵命,王国军队目前没有值得注意的动向。现下似乎只想固守这座要塞。”
“摸清这里的兵力了吗?”
“是的,要塞内大约驻扎了四万人。”
泽农满意地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还有别的要报告的吗?”
“——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在意。”
莫里斯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说。”
“有一名少女携大量帝国士兵的首级到要塞这里投军。”
泽农听了大感震惊,以至于一时无言。他万万没有料到传闻中的少女居然就在加利亚要塞之内,接着不禁为自己的浅虑咋舌。
稍微想想就知道,加利亚要塞能够以最短距离到达王都,既然少女正在前往王都的路上,那么途中在此滞留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不如说,这应是最早就该想到的。这显然是严重的失态。
“……那名少女的发色是银色的吧?”
“没错,正是如此……您已经知道了吗?”
这下没跑了。泽农一边叹气一边首肯。
“嗯,毕竟是杀了扎姆艾尔大尉的人物啊。这件事已经轰动了加斯帕堡。”
“杀了那个‘暴突’!?这怎么可能!”
这次轮到莫里斯震惊了。泽农连忙看向周围。
“雨声再大,这里也是敌营,别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我一开始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很遗憾这是事实。”
“非常抱歉。可是这样我就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就被授予准尉的军阶了。不过、那个少女居然能杀掉扎姆艾尔大尉……难道说!?”
莫里斯瞪大双眼,若有所悟地沉思起来。自己目前身处敌营,没有功夫在这里细水长流,泽农在心里啧了一声催促道:
“怎么了?有什么头绪就快说!”
“啊,遵命。我听说那名少女以前住在神殿里,就怀疑她会不会是一个魔法士。”
“魔法士!?……如果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啊。”
“如果要跟魔法士交手,那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谈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恰逢此时,一道银铃般清越的声音交杂着雨声传来。
“诶~。我不是魔法士哦。”
““——什!?”
突如其来的人声令泽农和莫里斯猛地蹬地闪向两侧。两人拔剑转向身后,结果看到一名浑身被雨水打湿的少女。
“你是!?”
莫里斯不由惊叫一声。
“呐,外面雨这么大,你们在这里是做什么?夜间训练?会感冒的哦?”
少女一面拨弄自己濡湿的银发,一面向二人示以充满魅惑力的微笑。
“银发少女……”
“就是她了。”
莫里斯简短地回道。
“果然吗。”
泽农迅速从怀中取出小刀掷向少女的颜面。小刀与通常的设计不同,是特化了投掷性能的直刀,而且还特别漆成了黑色以便溶入暗夜的环境。
这是常人的眼睛根本无从追及的小刀。
是溶入了黑暗无法有效衡量距离的小刀。
可少女只是轻轻侧首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攻击。泽农继续瞄准胸、手、腿射出小刀,但没有一把命中了目标。简直就像是投向了一道幻影,所有的小刀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嚯~,居然完全化解了我的匕首术……有意思。不愧是杀了扎姆艾尔大尉的人物。)
泽农舔了舔舌,脚步迅捷地冲向少女。而少女却岿然不动,岂止是没有拔剑迎击的意思,她甚至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这是坚信自己是强者的人才有的骄傲。
想到这里,泽农背后突然涌起一阵恶寒。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开始在体内梭巡。那一种与杀气截然不同的、更加骇人的东西。一定要付诸言语的话,便是身体被“死亡”裹覆的感觉。
(这感觉相当不妙!要暂时拉开距离,看对手怎么出招吗?)
泽农非常重视自己的直觉。因为他深知这有时候会成为生死的分水岭。事实上,泽农已经有好几次依靠自己的直觉逃出了死境。但现在自己与少女的距离已经很近,在这时候采取回避动作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况且从少女刚才闪避小刀的动作来推测,反击很可能让自己负上致命伤。
泽农的大脑在加速运转。
——是做好死亡的觉悟进行攻击呢。
——还是做好死亡的觉悟进行回避呢。
究极的二选一。
泽农在刹那间做好觉悟,进一步提高了冲刺的速度。当来到剑的攻击范围内时,泽农故意在少女眼前丢下了右手的武器。
“诶!?”
少女惊叫了一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被泽农丢弃的武器,她看上去完全猜不透此举的用意。
(中计了!)
见计策奏效,泽农破天荒地在心里感谢起了女神希特蕾西亚。如果有镜子能照出自己现在的面容,那上面肯定是一种扭曲的笑容。泽农顺势用右手拉动腰上的机关,紧接着便响起一道“咔嚓”声,随着这道悦耳的声音,泽农左手袖口窜出一把隐剑。他持剑抬手刺向少女的咽喉。来自死角的必杀一击,真可谓扭转乾坤的妙计,然而、
“怎、怎么可……能……”
目睹了下一刻的景象的泽农发出绝望的呻吟。少女侧身闪过了隐剑的攻击,然后借着身体回转的势头拔剑放出一闪。剑切入身体斩断肌肉和骨骼的声音响彻泽农的脑海。在恍如异世的感觉中,泽农的视野染上一片漆黑——
“哼~嗯,感觉想法挺有意思的嘛。说起来这种事我也被极教过不少啊。不过很可惜,动作太慢了呢。你得再多锻炼锻炼自己的速度才行哦。”
薇尔莉特收剑入鞘,对上半身和下半身分了家的泽农搭话道。当然,泽农永远也没机会应声了。看到这异样的光景,莫里斯浑身颤栗不已。这绝不是因为他被雨水淋得身体发冷,而是因为对少女感到了纯粹的恐惧。
“——我呢,很喜欢雨天。”
薇尔莉特仰望天空,突然抛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莫里斯用颤抖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后退,并询问她言中之意。
“你、你想说什么?”
“因为啊,你看,明明溅出了这么多的血,雨水都能贴心地把它们冲洗掉。你不觉得这很棒吗?
薇尔莉特踩着舞蹈般的脚步,重新转向莫里斯。流满鲜血和雨水的颜面上挂着一抹明畅的笑容。
“——噫。”
莫里斯掉头夺路而逃。在谍报部队中实力屈指可数的泽农在少女面前都只有被秒杀的份。莫里斯也算是数度跨越了修罗场的人,对自己的手腕也有一定的自信。即便考虑到这些,面前的敌人也是绝不可妄加挑战的。
(为防万一我已经确保了逃脱路线。现在的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着将现时点的情报带给帝国。我绝对不要死在那种怪物手下。)
然而莫里斯还没跑出几步就平地摔了个狗啃屎,泥水灌进了嗓子,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尽管慌忙试图起身,但腿却不听使唤。正当他强行撑起身体看向双腿的时候——发现膝盖以下的小腿已经无处可寻,鲜血有如泉涌。
“嘎啊啊啊啊啊!!”
“不好意思了呢。看你突然逃跑我下意识地就挥剑了。姑且把这·东·西还给你吧。”
薇尔莉特小跑着靠近过来,将莫里斯的双腿摆在了他的眼前。
“实际上从你们刚接头的时候我就在听了,所以我知道你是细作。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来着?……那~个……想起来了!‘我要将你作为俘虏拘束起来’对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军人范儿?”
薇尔莉特敬了个军礼,天真地笑了。这副模样有如恶魔和死神。
为了逃离剧痛和恐惧,莫里斯放弃了对意识的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