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前十分清楚吟游诗人口若悬河的本事,也曾亲眼见过几位偷情的倒霉蛋在某些王公城堡外公开展示何为“悬”的艺术。但我从没有料到他们死后话痨和自来熟的程度与日俱增。于是今天余下的时间里,诗人一直都在对我滔滔不绝。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跟他相处要学会充耳不闻的同时保障工作进度不至于拖其他人后腿。
别看死亡截断了我们的生命线,就算身为骷髅,还是需要劳动。可以说劳动是区分“活着”与“死掉”的分水岭,所有骷髅一致认为劳动是这世上的所有活物的天然属性,不可剥夺,是存在于世的最好证明。每天有许多工作排着队等待我们去完成,诸如挖掘新的陷阱、加深壕沟、削好木刺、定时巡逻、清扫巨龙巢穴、盘点宝物库存等等。赶上加急工作,不眠不休忙忙到次日天亮是家常便饭。
“可恶,可恶!气死我了!”
一阵大呼小叫的叫骂声打断我们的工作,诗人闭紧嘴巴好奇的循声望去。半山坡草丛后闪出一副破烂不堪的担架,上面躺着一副骷髅骂骂咧咧叫嚷个不停。
“真是可恶,呸!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有人抢,什么人都可以抢!”
等担架来到洞穴前我才认出说话的是“大个儿”,前哨精锐队伍里脾气最火暴的家伙。他手中那柄卷了刃、散发黄色锈迹的大砍刀和他本人同样出名。据诗人说,他用这把大刀一刀劈开过来自北地的狂战士野人。
“哎呦,一夫当关,万夫莫抬。大英雄你是怎么了?”诗人像阵旋风似的飞到大个儿的担架前,他掀开床单仔细打量,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这、这还真够严重的。大个儿,你大腿骨呢?”
诗人一改聒噪的油腔滑调,两条细且高的眉骨咯咯作响,好像正努力想要表达“拧在一处”的表情。
“别提了!”
大个儿羞愧难当,他拉起拼贴得极富艺术感的床单盖住脑袋,发出闷声闷气的悔恨声音。
“今天轮到我负责把迷路的冒险家引过来。现在那些挂名的豪杰越来越不像话,必须有人引路才不至于迷失在山脚下的碎石滩迷宫里。”他猛一下掀起被单,激动的从担架上坐起扯开嗓门吼道:“可谁知道,今天来的冒险家居然还带着狗!狗对于咱们来说多可怕,就不用再多说了吧。”
大个儿提到到狗的时候,顿时周围的空气紧张起来,隐约听见骨片发出瑟瑟颤抖的声音,想来狗是身为骷髅的一生大敌。
“然后呢?”或许是听到了足以作为段子创作的素材,诗人催促大个儿赶紧说下去。“你英勇的同那如同恶魔的小畜生殊死搏斗,终于得以保全性命,胜利的负伤而归。对不对,对不对?”
“胜利!胜他个蛋利!对方可是狗啊!那些会汪汪叫,看见骨头就流哈喇子的小畜生。我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幸好它只叼走了我的大腿骨,而不是头骨、手骨或骨盆什么的重要部位。”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