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尖帽大学的校长,他是市民口中的暴君,是尖帽城法师心目中的魔鬼,是霸占“校长”职位长达两百多年的老顽固。
老福特能当上校长全要怪尖帽大学有一条优良传统,年龄最大的法师在校长空缺产生后自动补缺成为校长。也就是说,只要谁身体比老福特还硬朗,能活得比老福特还长久,等他去世后,校长的位置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唾手可得。曾有无数法师试图挑战这一权威,他们的尸骨连同临终前的悲愤,统统在缴纳火化税后,丢进焚化炉烧成凄惨的蓝色灰烬。
固执、守旧、不苟言笑、吝啬、刻薄是对老福特统治的尖帽大学最高的赞美。
不许法师们创新;
不许开发具有娱乐和商业价值的法术;
不许利用法术恶作剧,哪怕只是让坐在对面桌的家伙的舌头冻在热咖啡里;
不许周二吃豌豆泥之外的东西;
……
他统治尖帽大学两百多年来,所有禁令明明白白刻在校长办公室的门上,条款以缓慢的速度向下生长,越来越多的小字挤在一起,散发出逼人的寒气,令路过校长办公室门前的法师不敢正视。
现在,距离刻满整扇门仅剩几厘米而已。老迪巴波顿笛普·永夏福特死了,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恕我冒昧,你的名字挺奇怪的。”
这是普拉切特见到这位大法师的第一句话。
老福特刚刚从自己的身体里坐起来,他睡眼惺忪,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头顶睡帽的尖角耷拉在肩膀上,帽檐黑黢黢泛着油光,看起来已经好几百年没洗过了。老福特的睡衣看起来又硬又重,补丁叠补丁,让这身睡袍足有几厘米厚。普拉切特觉得,他的客户如此长寿,或许跟负重睡眠所致的健硕体质有直接关系。
“我觉着可以,有问过你意见吗。”老迪巴波顿笛普·永夏福特张嘴就是一句尖酸刻薄的质问,他喃喃自语说道:“‘老迪巴’是人们对我爷爷的尊称,‘波顿’是我母亲家族的族姓,‘笛普’是我爸的名字。”
老法师还没从灵魂剥离肉体的奇妙眩晕里挣脱,保持生前干瘦样子的老人昏昏沉沉坐在自己的身体上,他努力集中精神抵挡天旋地转的感受。“‘福特’。哦,对。这才是他们想给我起的名字,但每个人都想多加一些含义,太贪婪了。”
“永夏年出生的?”普拉切特寻着老福特家的命名原则如是分析道。
“没错。”
“真是有内涵的名字,除了有点长。”
“谢谢。”老福特说,他抬起头看见站在床边的普拉切特,原本恍惚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目光中闪烁愤怒。老法师连珠炮似的追问死神:“你是谁,看上去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你怎么闯进我的卧室的,是谁允许你进来的,登记了吗,有预约吗。”
“我总是不请自来。”普拉切特说,他的内心翻腾起对职业规划的可笑想法。如果改成邮寄信件通知对方,死神某日将会大驾光临,会不会就没那么令人讨厌了。他赶走不切实际的幻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发灰的纸递到老福特面前。
“请在这里签字,最后一行,横线上面。”
“该死,原来你是阿斯托比拉主岛派来的,哪个部门,嗯?这是强迫我提前退休的公函吗。”老福特接过纸看都没看,起床气的习惯还没从老法师的灵魂里退干净。“哼!拿这个回去就可以领赏是吗。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笔!”
死神赶忙拿出一支银色的钢笔,笔身秀气的刻着繁复花纹,看笔就知道它的拥有者一定曾家境殷实。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