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就是让你去送死。”娘娘腔重又弹起琴,乐声里透着股难掩的悲壮。“悲哀,太悲哀了。咱们妥妥就是仨哀兵,还指望能有什么抓住七国大官的必胜决心。”
娘娘腔是两年前来边境当兵的。虽然他从未向旁人提起家事,凭言谈举止和对本地兵油子流露出的鄙夷神色不难猜到他家境优渥,应该是某户先祖支脉小家族的公子哥。
“干满三年就回家,再也不要呆在穷乡僻壤。”
这一句是他时常挂在嘴边的歌词。平日里娘娘腔行事作风娘里娘气,总爱说些爱与和平之类的废话。同一军营里的弟兄们私底下分析,这些不过是他的伪装,背地里搞不好娘娘腔是个喜欢用琴弦杀人的变态。
有如此恶意猜测并不意外,正经人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穷乡僻壤的边境当兵。
油胡子当兵这么多年来早已摸清其中玄机,自然对娘娘腔的身份毫不怀疑。他这类人通常是家族为了日后考虑,疏通关系让他们到一些既无性命之忧,又不会过分艰苦的地方当几年兵。先祖支脉的小家族把这一升迁捷径视作镀金的绝佳手段,油胡子不明白罗兰斯特复杂的机构设置,他推测娘娘腔兵役期满定能谋到个有官阶的体面职位。
远在首都迪比利斯的老爷们在选贤任能时尤为看中家庭出身,纵然现在的皇帝不知从何处学来一套聘用平民的公务员官僚体系,但像油胡子这种人一辈子干到死,也只能勉强能混到个关键部门的秘书或书记官。虽说确实有机会接触到身世显赫的大人物乃至皇族,不过站在先祖支脉万年一系的继承关系中向外看,公务员就是公务员,无论如何都掀不起大风大浪,联姻与权谋就是为了阻止有人妄图靠一辈人的努力完成人生跃迁的产物。
娘娘腔就是来镀金的,混到个良好的从军履历,胳膊腿完整无缺回家,在当地干几年文书类的工作,就可以直接晋升内阁直属的地方机构谋个小官,运气好点还能直接混进内廷的日务会议固定班底。
娘娘腔嘴里的悲哀距离属于平民的悲哀十万八千里,每每想到此油胡子内心便不由自主涌起一股酸楚。
他在突出部守土戍边纯属偶然。平日偶尔下到林间采山货,以及坚持到退役之日边境无战事是油胡子人生最大的两个心愿。
油胡子原本是夏国人。就是大陆南部那座几乎与世隔绝、多数粗制滥造的地图上都不会标记的神秘半岛上的居民。不远万里来到罗兰斯特并非出自油胡子本人强烈的意愿,要不是那头可怜的云海鲸幼崽迷失方向,他现在还安稳的待在绝壁乐土的家园里种茶叶。
想起夏国,思乡之情溢于言表。油胡子怀念夏都酒家的陈年女儿红,想这辈子再看一眼岛中央高耸入云的不周雪山,脑海中时而掠过层层艺术加工到已经失真的田园牧歌生活,更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暂时是回不去了,一来路途遥远,囊中羞涩;二来他做贼心虚,若是让官府知道偷捕云海鲸,留得全尸下葬算是等待他的最好结局,至于能不能合葬进祖坟全要看造化。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