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凛凛走在神职人员最前面,身穿纯白单衣的男人叫黑头。这当然不是他本名,天下哪有父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起个不着四六的名字。
黑头的本名已无从可考,他接受所有人为他冠以绰号般的名字,或许只是因为需要个代号,当表述身为“我”的个体时,与其他同样以第一人称指代他们自己的个体进行区分。
他是流沙城里的大祭司,同时又是公认这个国家里皮肤最黑的人,黑成了指认他的唯一方式,更是独一无二的商标。黑头顾名思义,肤色黑得彻底,但凡有谁盯着他皮肤看久些,无一例外会产生错觉,觉得笼罩黑头周身的光线因为黑得彻底而微微发生光学领域的扭曲,进而徐徐不断吸收进他体内,根本不会发生逍遥城的科学家宣称的“反射”效应。黑头确实黑出了个性,仿若泡在时间的酱缸里,吸饱了年代感十足的酱汁。他若是混进天还没亮,就守着第一股沙穴喷涌,去沙漠地表上工的牧民和棉花农人潮里,其他人顿时会显得皮肤无比白皙,根本不像每日辛勤的劳动人民。
黑头现身正式场合,流沙城的人们必须恭敬的称呼他“黑头祭司”。他干起祭祀的工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仿佛成百上千年里,黑头始终以祭祀的身份做着同样的事情,日复一日,并且乐在其中。
没人记得黑头何时成为流沙城的大祭司,他的来历和本名一样神秘,王国里所有熟识他的人不得不承认,其实对黑头本人不甚了解。闲暇时黑头喜欢向新来的低级神官夸夸其谈,说自己服侍过流沙城历代国王,见证这个国家繁荣昌盛,陪着它经历日暮途穷。他还吹牛说曾经他和国王,以及王国的子民们生活在众神庇护的应许绿洲,如今陪着国王和王国的子民忍受流沙城的酷热与炙风无情的摧残。
很快“吹牛祭祀”的诨名享誉全国......话说回来,排除盘根错节的地下甬道所连接的地下市镇,流沙城本身小得可怜,站在王宫正殿前视线会撞到岩壁上粉身碎骨。人们不敢当面嘲笑黑头,他是大祭司,手中的权威少数时候仅次于国王,多数情况下流沙城的事他说的算。
众所周知,流沙城有三样东西不容置疑:祭司声称靠他们维护,且运转良好分毫不差的计时晶树;黑头祭司说过的话;黑头祭司传达国王说过的话。
看见黑头就意味着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一如往常身着朴素白衣走在队伍最前面,像飞在白鸟群前面带路的乌鸦。他和他的祭祀团队此刻在赶往城中央的晶树路上,装作是祭祀以祈祷方式唤醒这座颓败的城市。
黑头身材不高,长得其貌不扬,黑灿灿的脸光滑平整,好似围困流沙城的绝望沙漠。鼻子是这片沙漠里唯一突出地表的建筑,纵使如此鼻梁依旧低矮得从侧面几乎看不到隆起。他精神矍铄,一双淡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堆叠出褶皱的眼袋挂在深陷的眼窝下。黑土瘦骨嶙峋,连狼见了都会流泪。白色祭司袍挂在肩膀上随风飘荡,第一次见他走路的看客会误认为这件衣服成精了。无论何时看见黑头,他总表现出一副随时会当场暴毙的模样。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