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地平线前始发,途径沙海,一路向着白桦林地边缘的土洞终点站奔来。夺目金光撞到三合脸上,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望着扩开的洞口前如尖牙般的草叶享受日光浴。
四周万籁俱静,一同避难的老树没了踪影,在他身边只有个白色寄居蟹蹲伏在信筒边缘呼呼大睡。
三合扒开草丛钻出土洞,清晨森林边缘的空气格外清新,混着露水与泥土芬芳洗去周身最后一丝疲惫。
目光所及之处,太阳头戴金冠缓缓抬起头俯瞰大地,光明驱散黑夜,在这座属于神明的森林外围形成一条分明的界限,随着光明发起持续的冲锋,三合很快就受到太阳的热情急速升腾,把身体烘得暖洋洋的。
小矮子看着眼前的奇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脚下平缓的山坡一路蜿蜒,伸向苍凉的黄沙深处。几十步开外,草场与沙漠殊死搏斗,捍卫这座森林的边境。
苔藓枯黄发硬隆成阻止风沙侵蚀的矮坝,草叶粗壮,把侥幸钻进森林的细沙拦在防线之内。
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因森林的苏醒开始有了变化,矮堤背阴的地方泛出一抹嫩绿,森林正积蓄力量准备向沙漠索要更多土地。
再往前便是沙海。
与三合一厢情愿的想象里,细沙推成层叠沙丘的生命禁区不同。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沙海并没有如预料般展现荒凉死寂的一面,碎石遗迹如同雀斑一样落在细沙平原间,偶尔能看见清晨赶路的商客驾驶不知名的工具拖拽扬尘绕来绕去,试图在深入沙海腹地前找到一处适合栖身的雀斑遗迹。
黄绿色的低矮灌木点缀在这些巨大碎石周围,它们同样蛰伏在阴影里,为掉以轻心的人们制造出“沙海外围的环境也没有多险恶”的幻觉。阳光扎猛子般刺入沙海,偶尔惊起几点惨白色的光与其呼应,三合看得真切。
那些累累白骨半埋在沙子里,如同小型丰碑,骨头表面爬满的细密裂缝无疑成为丰碑上警醒后人的格言金句。
忽然三合瞥见视线边缘有一柱烟云飞起,他赶忙扭转头,把烟雾升腾的地方锁在视线中央,努力聚焦尚还睡眼惺忪的眼眸。
那是一根灰不拉几的烟柱,粗短身材跃升不高便会折断,胖墩墩、具有沉甸甸质感的烟团像极了矮人的手笔。
远处最后几艘沙船偃旗息鼓,它们已找好停靠的庇荫所在,因此眼下就属这股烟尘最为显眼。那烟好似有种灵性,节节爬升之际变换形态,一节看着像烤兔腿、一节又变成大块鹿肉,看着它们让人顿觉饥肠辘辘。
三合钻回土洞,摇醒寄居蟹。
林梦里的胡言乱语从刚才开始一句不落钻进他的脑海里,净是些说出来准保又会遭雷劈的话。他收拾好行囊,恋恋不舍看着收留自己过夜的洞穴百感交集。
爬出来的时候三合不忘回身,向这座树林鞠躬致谢。白桦树的树枝晃动,巨大的绿色树冠仿佛也在向他表达谢意。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