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斯几乎没有印象,曾见到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生活。哪怕强迫去威斯特希孚的大广场参加活动,他所见的也只不过是一场歌舞升平的大戏。
此刻阿克斯正拄着拐杖靠在马车旁,对周遭应接不暇的生活气息抱有浓厚的兴趣。
无数身着朴素棉衣的男女老少擦肩而过,偶尔会有人瞥一眼这架扎眼的马车,而后重又汇入滚滚红尘继续他们各自的生活。
任何事情对阿克斯来说都无比新奇,石头屋子的缝隙里溢出搅拌草梗的黄泥、冒着煤烟热气的铁管附近垂悬的粗壮冰凌、一只老狗正试图从肉摊角落偷走切下的臭肉、街对面一户形似危房的二楼传来打斗怒骂的声音、沿街叫卖耗子药的商贩和鱼贩家的小女儿调情惹得老板剁鱼头的声音格外响亮......
阿克斯呼吸着这座颇具规模的城镇散发出的复杂气味,直到其他人卸掉行礼才恋恋不舍的走进身后的旅店。
“我们就住在这里?”
阿克斯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躺在床上的感受,以至于开始有些怀念威斯特希孚郊外那栋监牢的生活,它为阿克斯提供遮风避雨优渥生活的优点层层放大,在内心粉裱得人畜无害。
“对。”
引路的侏儒抬起手,大声呼唤旅店老板,让他亲自出来迎接。
这座旅店古朴雅致,偌大的前厅里冷冷清清,只有几条从三楼垂下来的编织长毯随风微微摇摆欢迎难得的客人下榻,织物上绣着北地各处的风景画,与阿克斯所想象的茫茫雪原、冰封千里的单调不同。
织物表面既有水草丰美的牧场,还有郁郁葱葱的森林;河水蜿蜒曲折流经雪山,深邃峡谷之下点缀白云。一幅幅画卷展现在阿克斯面前,令他浮想联翩。
“哎?!是客人吗!”
店老板踩着一只拖鞋慌忙从楼上的小房间里跑下来,经过楼梯时发出咚咚的巨响回荡在整座旅店,让人感觉得到这里不仅门可罗雀,更是生意惨淡。
“自从该死的绿皮在外面乱杀人阻断商路起,就再也没什么正经人来了。抱歉,我不是说诸位......”
店老板气喘吁吁的来到众人面前,他恭敬的俯下身小声同侏儒低语,眼睛不时在几位打扮各异的外乡人身上扫来扫去。
“他们要住店。”侏儒指着店老板说,“其他事儿不要多问,我这可是在帮你。”
“是是,您老的大恩大德,等来年一定报。”老板笑盈盈的,手不停在稀疏的头顶摸来摸去。面色逐渐由蜡黄转成苹果般的红润,“这几天真是走运了,已经是第二波客人了。我说什么来着,快熬到头啦。伙计们呢!都给我忙活起来!”
看着几位小孩子从旅店后面跑出来搬行礼,侏儒做作的向维罗妮卡鞠躬行礼,他说:“祝你们一路平安,我就先告辞了。”
“所以你不是商盟的人?”维罗妮卡问。
“不,当然不是。我是本地人,只是有好心人吩咐我出门迎接贵宾。至于你们是谁、住哪、住几天、去何地,我一概不知道,也从没见过你们。”
“谢谢。也麻烦您向好心人表达谢意。”
维罗妮卡抬头确认他们所居住的房间,再拉低视线的时候,侏儒已经哼着歌离开了旅店,他步伐轻松,踩着吱嘎作响的木地板消失在热闹的街市之中。
“怎么看也觉得有诈,怕不是黑店吧。”小子眉头紧锁,紧张不安的来回巡视,生怕那些长条织物后面藏着磨刀霍霍的专业人士。
“既来之则安之。”
维罗妮卡嘴上说的全是让团队成员安心的话,内心敲起的鼓点可一点也不比小子慢。
“我看城里还挺热闹,看上去此地的豪族对守城还是挺有信心的。你们先安顿好,我出去遛一圈。”汤达人不等维罗妮卡回应便拉紧兜帽追着侏儒离去的方向跑出店外。
“我们住一晚就赶紧走吧。”
一行人里就数克夏精神最紧张,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他抓着自己随身的小包袱皮,脸上写满了只要听见风吹草动立刻就会跑出门的打算。
“就你话多!把行礼放下,一会儿去陪店家聊聊天,套套近乎。”维罗妮卡瞪了克夏一眼,而后挽着风月踏上去往房间的楼梯。
维罗妮卡坚持在此地多住几天。一方面是考虑让阿克斯好好适应一下北地的气候,另一方面还要外出探听与亚述、罗兰斯特,以及兽人攻势的各种消息。
她深知极北之地的险恶,看似平静的雪原下随时随地都潜藏有可怕的猛兽,那些不受约束的北地野人部落也是落单的旅行者们所要面对的大敌。
如今更是碰上兽人活动频繁的季节,丢掉性命的危险指数恐怕要提高好几个级别。
维罗妮卡不禁想到此前遭遇影刃袭击的事情,假如真有人雇佣夜精灵想要置阿克斯于死地,眼下的极北之地便是上演悲剧的绝佳舞台。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