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烟男Ⅰ 』欢迎来到新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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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令人陶醉的春风通过落地窗半开的缝隙流泻而至，在室内吹拂着掀起了轻盈的窗帘，使夜风背后的光芒也能携带着尘埃透进房间当中。在漆黑的房间里，黄昏微弱的光线仿佛海滩上的金色潮汐一般上下浮动着。
这时，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着响起了来电铃声。本来正静谧地躺在一旁的水杯里的光圈，也因此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着“飞鸟直”三个大字，而处在这个名字之上的是一张一对男女的合照。照片上的黑发少年开心地露齿而笑，嘴角的痣因为他上扬的弧度而被高高升起，他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处在那对镜片背后的是一双笑得眯起的眼睛。少年一只手揽过少女的肩头，另一只手则在比着胜利的手势，看起来一副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的模样。
而被他搂在身旁的那名少女长得五官端正，面孔有着少年般的清秀英气，留着一头笔直地垂在肩上的咖啡色短发。但与少年不同的是，少女的手上没有任何动作，眼里也黯然无一丝神采，就连那张精致动人的脸上也只是露出了一副死鱼一样的表情。
大概过了六十秒左右，显示屏因为来电自动挂断而暗了下来，手机本身也因为震动而从原来的位置上偏离了几厘米。但即便如此，房间的主人七原零也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为了将未接来电展示给主人，屏幕片刻之后又亮了起来。根据上面的显示——现在是4月14日的下午17点13分。而在时间日期的下面，除了五通飞鸟直的未接来电以外，还排列着四条来自飞鸟直的留言：
【ReiLove】：
“还在睡吗？”
“难道是又感应到‘他们’了吗？”
“如果醒了的话尽快和我联系。”
“我真的很担心你。”
根据留言来看，似乎七原长眠不醒的原因并不是懒惰或者疲惫，而是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异常反应正在将她深深地裹挟在黑暗之中。
结果正如飞鸟所担心的一样，七原此时的状态并不太好。在今天快要耗尽的这个时间点里，她却仍像死尸一般寂静地侧躺在床沿。
如同瀑布般倾泻在七原脸上的冷汗打湿了发梢和枕巾。仿佛正在受到噩梦无尽的折磨一般，她一边紧紧地攥住沾上手汗的被角，一边时不时地吐出不规律的喘息。
突然，床头柜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
飞鸟在一天之内锲而不舍地打了六次电话，这一次终于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七原仍然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调整了一会呼吸，直到它变得规律顺畅之后才缓缓地坐了起来。紧接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袭来，她沉默着将手掌覆在了额头上。明明刚从噩梦之中醒来，在此之前也一定因为它而在无底的深渊里挣扎过，但与之相关的记忆，却一点也没能残留在她的脑内。
对此，她想再仔细地回忆一番，只是眼前好像有别的当务之急。
在来电铃声快要再次停止的时候，七原才意识到了手机的存在。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便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一边试图复原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一边有气无力地伸手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那个，早上好？”
“拜托，现在根本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吧。东八区已经快到下午四点半了，你那边也时候不早了吧。”
七原望向窗外的风景，只见在白夜交替的天空中，黄昏的微光正像氧化的血液一般向着黑红的色彩变化着基调。诚如飞鸟所言，现在确实不该是还在睡梦当中的时间点。
“对不起。”
“不过，你总算是接电话了，真是让我担心死了。看来异地恋不仅会考验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会考验我的心脏承受能力。”
“……对不起。”
“我打电话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睡了这么长时间啊，是又感应到‘他们’了吗？”
飞鸟感觉七原似乎没有看见自己的留言，便又将提过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没有吧，我觉得就是正常入睡了。”
“敢问零小姐，那是昨晚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七原揉着肿胀的太阳穴，艰难地吐出字眼。
“……我想想，大概是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吧。”
“那么晚？！你怎么了，是最近有什么困扰吗？”
“三天后就是论文的死线，但我却还没开始动笔算吗。”
只听飞鸟在话筒的那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神大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平凡的烦恼啊，要把这种普通人的心态好好地保持下去哦。”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也会有踩死线的时候啊，这可真不像你。以你一贯的作风，不是应该在课题布置的当天晚上就把任务给完成了吗。”
“这次的题目是要我们写一位近现代作家，我本来想借此机会好好地赞扬一番四棱镜老师。”
“嗯，然后呢？”
“明明心里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却不太会在纸上表达。说起来……因为这场噩梦，我又有一天的宝贵时间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这也是凡人才会有的烦恼呢。欸，等一下——”
七原已是梧桐半死清霜后，飞鸟却还有精力与她打趣。本来听着七原心灰意冷的抱怨，飞鸟想要稍微捉弄她一番，结果却被她后半句话中的重要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噩梦？原来是因为做噩梦了啊。那到底是关于什么的噩梦呢？”
听他这么一问，七原的头又痛了起来。关于刚刚逃脱的那场噩梦，她连将脑海中的碎屑拼成一块可以解读的残片都鞭长莫及。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好像在醒来之前，听到有个声音对我说：‘好想见你’。”
“怎么听起来像是梦到我了啊？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挺想我的吧？”
飞鸟又在电话那头狡黠地笑了起来，但七原却依然用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梦到的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满脸都是冷汗了。”
“听起来蛮严重的欸。等一下，你不会还在床上吧？快去洗手间洗把脸把汗擦一擦吧。”
“嗯。”
七原一边答应着，一边为手机接上了蓝牙耳机，将耳机戴好以后便翻身下了床。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烟盒，但这种情况下抽烟肯定会吐出来，还是算了。她转身迈开脚步，本来以为过度睡眠会让双脚变得无比沉重，结果走起来却意外地轻松。
七原走进洗手间里向上打开了水龙头。先是冷水流了出来，她将毛巾伸过去打湿了它，然后将湿毛巾覆在脸上，冰冷的触感使她瞬间清醒了很多。她抬起头来凝望着镜中的自己，处于正滴着水的刘海下方的，依然是一张死鱼一样的脸。
紧接着，热水也流了出来，冷热交替造成的雾气缓缓地升上镜面，使自己倒映在镜中的形象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七原挂好了毛巾，然后接了杯热水开始刷牙。
简单的洗漱过后，七原走进了厨房，然后径直地走向冰箱打开了左侧的门。在洗理的过程中，七原偶尔也有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敲击键盘或是翻开纸制品的声响。本来她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些充斥在日常生活当中的小动作没有让她发言的必要。
与之相对应的，飞鸟在这个过程当中也一直沉默无言地陪伴着自己。而此刻，或许是让他听见了自己打开冰箱门的声音，只听他冷不防地开口道：
“对了，今晚开始要好好调整作息。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可不能为了让自己变得清醒就喝冰咖啡哦。”
飞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七原的手指正好碰到了一罐咖啡。她用易拉罐上的水珠从指腹上滴落的时间思考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拿了隔壁的柠檬水。
“知道了。”
她来到客厅，从茶几上取了一只玻璃杯，用来盛了满满一杯的柠檬水，然后将它一饮而尽。柠檬和薄荷大概是前天晚上放进去的，现在已经让水的味道变得苦涩了起来。
本来因为刚刚起床而很迟钝的器官，如今在流入体内的冰水的刺激下逐渐苏醒了过来，七原开始感到腹中饥饿。
她重新回到厨房，将柠檬水放回了冰箱。正在她考虑将昨晚剩余的鸡肉加热一下当做晚饭的时候，飞鸟再度开口道：
“现在是准备吃晚饭了吗？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叫早饭才对。”
“是啊。”
见自己的玩笑没有受到关注，飞鸟干咳了一声，然后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开口似的郑重地说道：
“抱歉啊，虽然我知道你已经很疲倦了，但有一样东西，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去看一看。所以，晚饭就到新玉屋去吃吧。”
“怎么了？”
七原感到不解，但飞鸟却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道：
“百闻不如一见，等你到了白鸽广场就会明白了。”
七原稍微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将冻鸡肉摆回了冰箱上层。
“好吧，我知道了。”
“嗯，那就辛苦你啦。”
于是，七原折回房间去做出门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