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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七原居住的塔式高级公寓与白鸽广场同属于新兴繁华区的范畴内,但两地实际上相隔甚远。如果选择步行的话,至少也要花费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目的地。
其实马路对面就有公交车可以乘,家附近的公园旁也有地铁站,只要乘坐这两样交通工具就可以让抵达的时间大大缩短。但在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巴士还是地铁都一定是人山人海、众口嚣嚣的。为了能让大脑在安静的环境里思考事情,七原最终还是选择了步行。
在移动的过程中,飞鸟不停地在提出话题与她聊天。说的都是些关于他在大学里遇到的日常琐事。因为在构思论文的遣词造句,七原一直只是漫不经心地搭着腔。
七原和飞鸟是在高中时代认识的,当时的他们是对方的隔壁班同学。在高二的时候,他们之间经历了一件事情,两人也以此为契机确立了情侣关系。
飞鸟从小就决定好了要在大学时期出国留学。在高三的时候,他向七原提议和自己一起离开日本。但七原却始终坚持留在G市,飞鸟也没有为此放弃出国的念头。于是一年之后,两人之间便发展成了现在的异地恋。
但是飞鸟每天都会和七原联系。当七原有事想要跟他联络时,他也会立即回复。这一切都让七原感觉,就像飞鸟从未离开过自己似的。
在将近七点的时候,七原方才走到白鸽广场。
之所以叫白鸽广场,是因为这里是鸽子们的圣地。每天清晨都会有一群白鸽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公园里,等着过来做早操的老人提着满满一袋面包屑投喂它们。当放学后的初中生骑着自行车穿梭而过时,它们才会像盘旋的纸飞机那样迎着夕阳飞向远方,将夜晚的舞台留给这个区域的市民。
夜幕降临之时,作为新兴繁华区最繁荣的地带,那些簇拥在道路两侧的高楼大厦便会闪耀起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使白鸽广场呈现出一副五彩斑斓的光景。
百货大厦面前人头攒动,墙壁上的灯牌在纷至沓来的人们之间变幻着颜色。各种娱乐场所都张灯结彩,开始积极地工作了起来。
居酒屋的店员也来到路边招揽客人,只见他一边将看板上的今日推荐菜单展现给路人,一边在嘴里吆喝着“今天的梅子酒和牡蛎也很新鲜哦!”之类的话语。见状,路过的上班族也解开了领带,准备进去好好喝上一杯。
也许是听到了“酒”这个字眼,飞鸟出声回忆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敦哥家喝酒的时候。我完全不懂得品酒,只觉得味道很涩。明明我们都不会喝酒,敦哥却一直嚷嚷着‘快喝快喝‘。结果你就吐了,我在照顾你的时候也吐了,最后我们都吐得不像话。敦哥也真是的,居然怂恿未成年人喝酒,那家伙可真是个人渣。”
“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七原说道。
“是吗?那等我们都到20岁的时候,再一起好好地喝一次酒吧。”
一边说着,七原来到红绿灯旁,混进了准备过马路的人群之中。马路对面的绿灯亮起,正当七原准备随着队伍迈开步伐时,飞鸟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脚步。
“听你那边的声音,想必是已经走到广场中心了吧。怎么样,有看见什么吗?”
七原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群,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夜色真美。”
结果飞鸟发出了像是被水呛到一样的声音。
“咳咳,虽然你偶尔和我开玩笑会让我觉得很可爱,但现在就算了吧。你再好好观察一下周围,他们现在一定就在你的身边。”
绿灯又变成了红灯,流动的人群和行驶的车辆都在红灯面前停了下来。七原按照飞鸟的话开始仔细地环顾四周,只见在百货大楼的LED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国民偶像十岚初二周年公演决定!”的宣传片。而在那个地带,要说有什么比屏幕上的妙龄少女更加引人注目,就属一对位于公屏下方的男女了。
那对男女穿着一身白衣,在他们身前立着一块写有“我们不是‘恶魔之子’”字样的牌子。这份强烈的违和感使熙熙攘攘的人群对他们敬而远之,在这个G市最繁华的地区,为他们孤立出了一片形同荒岛的空地。
其中的女性身材娇小,她的脸上蒙着一条象征着不幸的黑色遮眼布,但却十指交握着露出微笑,一副虔诚的模样祷告着自己的诉求:
“我们并非‘恶魔之子’,我们是‘神之子’,是与你们一起诞生在世上的人类,G市是我们共同的城市。”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比她的身材要大上两圈。与面带笑容的盲女不同,男人那张庞大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在盲女念念有词的时候,他就这样木讷地板着脸,沉默着向过往的行人递去一张传单。但大多数人都被他那张宛若修罗面具一般的脸给吓到,直至走出了二人的半径也没能接过那张传单。
在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当中,有的人拿出手机来拍照、有的人则在路过的时候捂着嘴发出讥笑,而大多数人都只是视而不见地快速通过。但即使是这般的格格不入,他们也依然无畏地站立于闹市的中央。
这时,已经对他们观察了很久的七原向飞鸟问道:
“这两个人是‘缺失者’吗?”
“没错。”
话筒那边传来了双击鼠标的声音。
——“他们是‘浮士德’。”
“‘浮士德’?”
七原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部诞生于十六世纪末的诗剧,但眼前的这个名词显然并不是在指代这部经典的名著。
“嗯,‘浮士德’是一个完全由‘缺失者’组成的自治组织。拜他们所赐,现在全市的白衣服都滞销了。大家都害怕穿了这种颜色的衣服会被当成是‘浮士德’的人。”
“这些人很危险吗?”七原问道。
“这个嘛,毕竟在普通人眼里,‘缺失者’就是将自己的一样东西出卖给恶魔用来交换超自然能力的怪物,所以他们当然会对这些人感到害怕。但是如你所见,实际上他们的活动,就只是在新兴繁华区里宣扬自己的诉求罢了。”
接着,又听见飞鸟敲打键盘的声音。
“他们现在有了自己的网站,用来招募那些散布在市井中的同伴。我刚刚上去看了一眼,自从去年成立以来,截止到今天已经有1009个‘缺失者’加入‘浮士德’了。”
听着飞鸟的介绍,七原低头盯着地面低语道:
“虽然我不太关心这些,但是G市诞生了一个能够接纳‘缺失者’的组织,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话说回来,他们的官网在创始人那栏写着‘神大人’。说起来,虽然神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是个似有似无的概念。但对他们而言,十岚初就是神在现实世界中的化身吧。毕竟就连自己的组织名字,都取自十岚初的第二张单曲《浮士德》。”
七原想起了百货大楼上的宣传片,没想到屏幕里的主角竟意外地出现在了两人的对话中。飞鸟则继续说道:
“为了了解这个十岚初,我也去看了一些她拍的宣传片。结果每个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在赞美新东京,或者倡导普通人与‘缺失者’和睦相处的新社会。她就是靠这些‘Love and Peace’的把戏来在‘缺失者’中获得人气的。”
“那又怎么样?”
七原并不在乎这些。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一直想再仔细地对她调查一番,但却没法查得更深入了。“
“以千烟会的势力,居然连一个偶像都调查不了吗?”
“千烟会”是G市最大的黑帮,早在东京更名之前就已是当地一股庞大的势力,由矢岛组、鼠王组与八岐组这三大分组构成。三个组中最活跃的是以矢岛敦为首的矢岛组,而最神秘的八岐组则连组长是什么人都鲜为人知。总长飞鸟烟也有两个儿子,飞鸟是他的小儿子,被自己人称为“小少爷”。他的大哥飞鸟千秋则是如今千烟会的少主。
飞鸟不是不能理解七原的困惑,但也只是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背后为她撑腰的,可是那个‘千向集团’啊。”
“千向集团”,这是个一经出现,凡是生活在G市的人都能理解其背后的涵义的名字。因而,七原也对此表示道:
“原来如此。”
但即便告诉她这些也无济于事。和飞鸟一样,七原对于十岚初和千向集团也都知之甚少,所能得到的也都是些流于表面的情报。
于是,七原话锋一转,根据飞鸟更早的一句发言提出了问题。
“话说回来,你刚刚不是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吗?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对了——”
飞鸟也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得太远,在被提醒后便及时回到了重点上。
“毕竟我想要创造不需要神的世界,为了这个梦想,只有千烟会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本来‘浮士德’的出现对我来说算是天赐良机,我也派人去打听过,他们确实是在走和平路线。所以我决定让‘浮士德’和千烟会一起成为新的秩序,不过最近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七原沉默着等待飞鸟说出下文。
——“就是‘烟男’事件。”
七原也从大学同学木崎和桑原那听说了这件事,此事最近似乎很轰动,但七原完全不看新闻所以并不了解。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地,七原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将手机从百褶裙的口袋里拿出,原来是飞鸟向她传送了一张图片。点开那张低像素的照片以后,只见在朦胧的红雾中赫然出现了一个赤色的身影。
人影穿着一件宽大的红色卫衣,他猫着腰,过长的衣袖盖过了他的手部,空空如也的耷拉在两旁。他将整个头部都藏进了阴暗的风帽中,脸上也戴着一块黑色的防毒面具。他人通过这副打扮只能从面具上看到光的折射,而无法辨认其真实的面貌。
但仅靠这些信息,就已经足以让七原明白他的身份。
“这位也是‘缺失者’吧。”
“你说得没错。”
见七原理解了“烟男”的性质,飞鸟开始读起了网页上的报道:
“如你所见,他的能力就是从袖口中喷出大量的红色烟雾。第一起是在4月5日夜晚,发生在静夜町的新月区。第二起则是4月7日的上午,在月池的黎明桥上。两起案件加起来,已经造成了11人死亡,217人受伤,其中还有86人至今还没恢复意识。据几位当事人回忆,吸入这些红烟会看到可怕的幻觉,他们为了摆脱这些画面拼命地逃跑,结果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伤亡……”七原幽幽地低语,“但是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超自然犯罪,西塔不可能坐视不管。”
“确实如此,但恐怕连他们都没有想到——超自然犯罪竟然会发生在G市中吧。更何况敌人这次的能力相当棘手,不仅会影响己方的作战,还会在市区内造成暴动。正因如此,他们这次才会一筹莫展吧。”
飞鸟分析得头头是道,七原却对此不敢苟同,她反问道:
“不是还有乙世在吗?不论敌人的能力多么棘手,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吧。”
说完,七原听到耳机里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音,或许是飞鸟在隔海相望的那边耸了耸肩。
“这毕竟是西塔的事情,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插嘴的。不过,如果是零的话,应该可以从她那里问到些什么吧?”
但七原却没有理会他的提议,只是继续问道:
“那么,‘烟男’又与‘浮士德’有什么关系呢?”
“我刚刚也描述过案件的情形了。根据时间和地点来看,他似乎每次都会选在比上次更加引人注目的时间地点犯案。按照这个思路,下一个作案地点必定是在新兴繁华区内。要说这个区域内有什么会和‘烟男’产生联系,那就是‘浮士德’了吧。”
“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七原吸了一下空气说道,“至少他们身上还没有散发出那种味道。”
话筒里传来空气流动的声音,应该是飞鸟在那面摆了摆手。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关注一下他们的动向。”
说着,飞鸟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如果‘浮士德’只是表面上在走和平路线,背地里却在策划暴力犯罪的话,就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了吧。”
七原远远地注视着那对“缺失者”,即使至今为止也没人愿意正视他们的存在,他们也仍然锲而不舍地在宣读着誓言。
“我明白了。话说回来,我可以离开了吗?一直听着别人自称‘神之子’什么的,总觉得很难为情。”
“噗——”
飞鸟将先前的严肃一扫而空,忍不住喷笑出声。
“好啦,快去吃晚饭吧。对了,‘烟男’已经七天没有动静了,一定是在为下次行动做充分的准备。这次的袭击一定比以往要更声势浩大,你要多加小心。”
“嗯。”
为了进行这番对话,七原已经在红绿灯面前伫立了许久,两道交通灯也已经来回切换了三四遍。几秒过后,绿灯再度出现,她收起了手机准备穿过斑马线。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背后却传来了一阵骚动。
七原回首望去,是有一名衣冠楚楚的男子在从两位“浮士德”成员身边路过时,朝他们的脚下丢去了嘴里的烟蒂。
其中的巨汉立即读懂了这个动作背后代表的轻视,他紧紧地攥住手中的传单,怒目圆睁着上前了一步。而他身旁的盲女则是冷静地抬手拦住了他。
见他们作出理所当然的反应,男人心满意足地冷笑了起来。
“看来就算是‘烟蒂’,也不敢在这种地方任意妄为呢。”
面对男人的冷嘲热讽,盲女收起了嘴角的微笑,巨汉则是继续一言不发地怒视着男人。而这些都引起了男人的负面情绪。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男人咋舌一声,然后伸出手去不屑地打飞了巨汉手中的传单,无数的纸片在巨汉难以置信的眼中凌乱地飞舞着。接着,在巨汉那张如同白纸一般面无表情的脸上,猛地浮现出了无限的愤怒。但男人却对这一切不屑一顾。
“什么‘神之子’,真好意思说啊。不过是一堆‘烟蒂’罢了,‘烟蒂’就要有‘烟蒂’的样子,只要被人随意丢在角落里默默地化成灰烬就好了!”
男人轻蔑地笑着,话语中全然未把两位“缺失者”当做人类来看待。他欣赏着两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正打算得意地扬长而去时,在他的背后却响起了一道凛然的声音。
——“给别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零?”
飞鸟在电话那边惊叫出声。
“啊?”
男人闻声回首望去,只见七原正冷若冰霜地嗔视着他,盲女和巨汉也都为此吃了一惊。
看到七原是一副学生打扮,而且又是个女生,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反而更加嚣张地嘲笑道:
“干什么,你是想当‘正义的伙伴’吗?”
“不敢当。但我不能接受有人可以不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哈哈哈,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吗?就是这些人造成了‘全球性火灾’,才让这个世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男人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一般自顾自地激动起来喊叫道。
与之相反,七原的声音就像密室中的一杯冰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使其波动起来。她保持着这个声调,冷静地陈述道:
“你错了。‘全球性火灾’是一场世界范围内的特大灾害,它让35亿人的生命、73个国家、46341座城市毁于一旦,并且还产生了名为‘缺失病’的病症。这是一场原因不明,发生在全人类身上的悲剧,并不是由某个人,或是某个群体造成的。”
关于这些理论,男人曾经当然也在教科书上学到过,但一直以来他都出于心中的偏见无视了这些解释。而此时此刻,那些不被他所接纳的言论竟然堂而皇之地被摆上了台面,这顿时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于是,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七原的衣领叫嚣道:
“这可不是在课堂上,没人想要听你背诵知识点。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告诉你,想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要——”
即使争执愈演愈烈,附近的行人也只是事不关己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有盲女通过听力明白了现状,然后慌张地说着:“请不要这样。”
尽管受到了粗暴的对待,七原也依然只是静静地望着男人。
然而就在与她对视的瞬间,男人的身体却突然狠狠地战栗了一下。那双与他相望的眼瞳,此时均射出了两道如刀锋般冷酷而锐利的视线。
——无论眼神多么冷酷,那都不过是一双平淡无奇的人眼罢了。
但男人此刻却无法对自己这么解释。透过那双冰冷的眼眸,男人仿佛从中感受到了一个比人类更深层次的存在。就像掉入黑洞,无数不可名状的事物聚合成了庞大的恐惧,并以压倒之势席卷而来。
“呜呜……”
在不自觉地发出了不争气的声音之后,男人再也无法承受那份压迫感,就这么松开了手,向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少女跪了下来。
宛如上帝藐视蝼蚁一般,七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然后抬手理了理衣领。只不过是这一个不值一提的动作,就把男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呜呜!”
听到这道冰冷的声音后,男人再也情不自禁,爬似的逃之夭夭了。
看着男人跌跌撞撞地远去的背影,七原收敛了刚才的眼神,然后俯下身去整理散落在地上的传单。当她拿起一沓工整的传单直起身来时,却发现巨汉正神情温和地对她伸出了双手,一副邀请她与自己握手的模样。
七原本来只想把传单交还给巨汉,于是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察觉到她没有任何反应后,盲女笑着从她手中接过了传单。下个瞬间,巨汉就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七原的双手。
——从那对掌心中传来的,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温度。
盲女抱着传单向她微微鞠躬,并真挚地祝福道:
“愿神永远庇护你。”
七原对此感到浑身不自在。她沉默着颔首领意,然后就飞快地抽出双手离开了这里。
这时,在电话里安静了许久的飞鸟忽然意味深长地笑道:
“又在做好事了。”
在走了大约三百米后,七原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到两位“浮士德”成员的身影了,才对着虚空自言自语道:
“这些在他人看来是‘帮助’的举动,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次对G市运行轨道的调整罢了。更何况,一想到他们的悲剧都是由我一手造成的,我就根本无法对他们置之不理。”
飞鸟立即出声道:
“不是的,零——”
七原却打断了飞鸟。她冷漠地正视着前方,对着那道看不见的沟壑无可奈何地说道: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从他们被称为‘烟蒂’的那一刻起,对立就已经被挑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