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烟男Ⅷ』《寒夜星辉》下半场
间奏.灯光熄灭之后
漆黑的天幕如同势不可挡的浪潮般淹没在七原的头顶。就像漫步在黎明前的田野上，由于山谷割据了光线，即便不懈地改变视角，眼中也只会映入一片似曾相识的黑暗。无穷无尽的寂静支配了整个空间，身处的环境就像原始世界的胚胎一般。在这种状态下，谁能够率先发言，谁就会代表宇宙的声音。
七原仍旧镇定自若，冰冷地说道：
“好久不见了，这场胡闹的公演总算没有白来。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看来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会一直重逢下去呢。乙世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段时日发生在城市中的事情，果然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吧？”
THE ONE却拐弯抹角地说道：
“好怀念啊，ZERO，你对我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呢。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十分了解彼此了。”
七原冷酷地说道：
“这种被人反复杀死的回忆，恐怕也就只有你会觉得怀念了吧？像你这么奇怪的人，我又怎么可能理解得了呢。”
THE ONE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我也一直期待着与你重逢，但我们再次相遇意味着永别，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非常遗憾。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这次来到你的面前就是为了和你诀别。”
THE ONE说完，自那双虹色的眼瞳散发出的一对光源从黑暗中消失了，似乎是她别开了目光，不再与七原对视。过了一会，貌似有一样用肉色和黑色的图形拼接而成的物体，正在七原的视野前方缓慢地移动着。THE ONE就像行走在鲸鱼的胃里，脚下听不见任何回声。七原在滴水不漏的黑幕中逐渐迷失了她的方位。
七原专注地寻找着THE ONE的踪迹，却完全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也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只是时不时地看见一个身影冷不防地从眼前飘过。THE ONE仿佛一眨眼就会神出鬼没地瞬移到背后，在自己的耳旁吹气，这种感觉令七原的心情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七原忍耐着不舒服的情绪，用有些波动的声音说道：
“你会在今晚现身就说明我没有猜错，‘十岚初’果然是你的另一个身份。你在不知去向的这两年间一直扮演着‘十岚初’这一角色，除了掩人耳目以外，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用这个身份呼吁‘缺失者’们组建‘浮士德’，以及培养东塔作为他们的对立面，我说得没错吧？”
不止是说话时的语气，七原能感觉到她的精神也有些不太稳定，一定是这个黑暗的环境正在令自己的心神逐渐失控。她想到了警察局里的审讯室，那个地方也是个没有窗口、彻底封闭的幽暗空间。每个接受审问的嫌疑人就是这样被一步步逼至崩溃的吧？七原很清楚自己或许已经将内心的不冷静表现在了脸上，但身处的黑暗中并没有镜子，她无从知晓自己此时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为什么你必须要在人类世界挑起矛盾和仇恨，难道你从宇宙那里接受了‘消灭人类’的意志吗？所以你才要使用这种方式来加速人类文明灭亡的进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虚无中传来了THE ONE的一声冷笑，她不以为意地问道：
“你想怎么做？”
七原目露凶光，冷若冰霜地说：
“再一次消灭你，阻止你将这个恶劣的游戏进行下去。”
说完，就连七原本人都想不到居然能从自己口中听到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此刻的她与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自己判若两人。但THE ONE却没有从这样的七原身上感受到一丝威胁，只听她完全不把七原放在眼里地放声大笑起来，说：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了，我早就知道消灭一样事物对你而言轻而易举，也很清楚你现在恨不得马上消灭掉我。但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你如今看到的不过是我预设的幻影罢了。我的真身就在你几分钟前还注视着的那个舞台上，只可惜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七原紧锁着眉头，阴沉地问道：
“永远？你到底做了什么？”
THE ONE用与七原相反的轻松语调反问道：
“你还不明白自己在哪吗？”
THE ONE的声音一直从四面八方飘来，七原连一厘米都还没离开过，THE ONE却早已轻车熟路地到处游荡了起来。听起来这个人好像无处不在，可七原始终捕捉不到她的踪影。无论朝哪个方向看去，视野都只会被与刚才如出一辙的黑暗所填满。无限的黑暗、令人绝望的黑暗、好像比刚刚更加深邃了的黑暗……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七原还没有从黑暗中辨认出过任何具体的景色，但她渐渐毫无理由地开始对这个地方感到熟悉。
难道说这里就是她们当初诞生的地方吗？话说回来，虽然两人曾经来自同一个世界，但THE ONE对那个世界——那个名为“虚空”的世界的了解远远超过七原。这种感觉就像她们都是外星人，从小到大都在地球上生活的自己回到母星后寸步难行，而对方由于在这个星球上土生土长，所以即便是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也能来去自如。THE ONE拥有七原缺少的经验，七原觉得这份知识上的差距真令人感到不快。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尽管七原对“虚空”完全没有印象，却还是产生了这样的违和感。
七原缓缓地抬起了双手，瞳孔中逐渐映照出了一对模糊不堪的手掌，她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识别出它们本来的颜色。再这样聚精会神下去，万一脚下突然射来一束强光，自己的晶状体恐怕会像直面烈日的镜头那样被烧毁。自己的处境就像举着火把探索蝙蝠的巢穴，走到途中却不慎让火焰熄灭了一样，可就算是迷失在山洞里，也不像现在这么让人看不到希望，至少可以通过地下泉水的流向找到出口之类的……
等一下，刚刚是不是提到了水？七原恍然大悟，仔细听的话确实能够听见水在流动的声音，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看不见的液体包围着吗？看来是过度把注意力集中在了THE ONE的身上，所以这么久以来都忽略了这些回荡在耳边的细微声响。七原终于想到了THE ONE没有直接告诉她的那个答案，举目望向THE ONE说道：
“我知道了，这里是‘月影世界’。但这是在我掌控之下的领域，为什么你可以操纵它？”
七原口中的“月影世界”是一个隐藏在人类世界的黑暗中的世界，那里似乎就是“虚空”的某处。七原可以通过物体的阴影进入其中，她经常将其作为中间领域，前往另外一个她想去的地方。那天她像戏法一样突然出现在掳走遥夜的那辆面包车内用的就是这种方式。由于入口是用自己的另一个能力“月影”来开启的，七原便将这个中间领域命名为“月影世界”。
“没错。”
THE ONE心满意足地笑着解释道：
“PHANTOM（幻影），这就是我诞生之初的名字。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我总算找回了自己最初的力量。这份力量让我能够驾驭世间一切影之化身，就连你的‘月影’也不能例外。所以我提前挟持了你的‘月影之力’，并且为它设置了发动条件——一旦你使用了‘灰烬之力’，它就会自动将你拖入‘月影世界’。”
黑暗中传来THE ONE听起来很遗憾的叹息声，七原心想这个人怎么那么喜欢装模作样。好了，不用麻烦你开口了，我知道你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真可惜，其实我根本不想用这个力量来对付你的”，虽然概率学上根本没有这种数字，但我敢肯定你百分之两千会这么说。当然以上都是七原的心声，实际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等待THE ONE把话说下去。
也许是看见七原对自己说的这些毫无反应，THE ONE又假装非常失望地说道：
“我已经很努力地提醒过你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能怪你自己执迷不悟。”
好意外，居然不是要说那句台词。百分之两千什么的果然还是太不靠谱了，说到底数学上哪有这样的数字啊，也就是说事实上百分之两千和百分之零一样，表达的都是不可能的意思。嗯，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
“什么提醒？”
七原条件反射地提问，但她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THE ONE不慌不忙地微笑着说道：
“我说，你最近有被人说过表情很吓人吗？感觉就像晚上总是睡不好一样。”
七原如梦初醒，放松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她表情凝重地问道：
“原来如此，是噩梦……这么说是你让我一直在做那样的梦吗？”
在不声不响地徘徊了一段时间后，THE ONE似乎再度回到了七原面前，七原注意到眼前慢慢浮现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THE ONE轻轻地笑了两声，昏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孔，但七原仍然毫不费力地想象到了她脸上的表情。此时此刻，THE ONE的嘴角一定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是不是一点也记不住梦的内容，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完全被说中了，七原先是一惊，很快又意识到罪魁祸首会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黑暗中那双闪烁着寒芒的虹色瞳孔。但THE ONE却未经七原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地开始解释起来：
“让我来告诉你自己每天都梦到了些什么吧——是你肆无忌惮地使用‘灰烬之力’破坏街道，消灭城市中的生命啊。”
七原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什么？”
THE ONE突然转移了话题，说道：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据说人类中的大部分杀人犯起初都并没有想要杀人。他们一时冲动举起了凶器，回过神来时已经下了手，于是他们就一边逃避现实，一边洗脑自己才不是杀人凶手。最后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只会不断通过自我催眠来否认亲手犯下的罪行。”
七原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有些恼怒地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THE ONE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
“我在让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遗忘梦境的内容啊。难道你没有听出来吗？自己的做法其实和这些逃避现实的凶手一模一样。因为实在太希望相信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人了，所以就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失去了曾经犯罪的记忆。你也想不到你居然会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残酷一面吧？这种毫无人性可言，根本不像是自己会做出的行径，你当然会选择忘记掉了。”
因为经历了太过可怕的事情而丧失记忆，七原也对这种说法有所耳闻，但她仍旧觉得THE ONE所说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摧毁城市，而且残害人类？怎么可能……七原本想这么说，大脑却猛地一惊，悚然间回想起了历一瞬间变成灰烬的模样，还有在自己的手中融化成一滩黑水的巧。
紧接着，七原的脑内猛然闪过了一道强烈的刺痛，长久以来无法完成的那幅拼图，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在脑海中拼凑出了它完整的面貌。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她背对着陷入熊熊火海之中的街道，对身后那个炼狱般的场景视而不见，犹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燃烧的马路上。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镜头走来，那片在她背后渐行渐远的街景，正像用锉刀快速刮过的泡沫板一样脆弱地瓦解着。
七原不想再看下去了。她闭上眼睛强行中断了大脑中的这段影像，一脸痛苦地捂着头有气无力地呻吟道：
“……这是……什么？”
“你总算明白了。”
看到七原的反应，THE ONE知道她已经想起了所有事情。她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你在最近一次噩梦中，用‘灰烬之力’伤害了自己非常珍视的人吧？为什么？那两个孩子明明那么憧憬你，你为什么要对她们做出那种事呢？真可怜，那个时候她们的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零姐姐，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们了吗？为什么这样的你会想要杀死我们呢？难道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吗？”
七原缓缓地抬起头来，发出低沉得令人害怕的声音说道：
“给我闭嘴……”
THE ONE毫不畏惧七原愤怒的目光，不以为然地摊着手继续说道：
“很久以前，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虽然你被抹去了那个时候的记忆，但我始终替你铭记着那些珍贵的过往。出于这个理由，我果然还是不希望你踏进这里，以那么残酷的方式被我杀死。所以我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决定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滥用‘灰烬之力’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但是不枉我对你的了解，你果不其然还是会使用这个力量。”
七原开始觉得THE ONE的声音很烦人，不过就算叫她闭上嘴巴，她也不可能会言听计从。这都是些什么？一句话也听不懂。烦死了。能不能不要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七原沉默不语地盯着THE ONE，虽然被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但THE ONE却像并非这份恶意的收件方一般，若无其事地接受了这道目光。
THE ONE挑衅十足地伸出了食指指向七原，得寸进尺地继续说道：
“怎么样？‘灰烬之力’是不是很方便啊？创伤、灾害、障碍，直接消除这些负面信息的做法早就取代了你的思考，成为了你的全部啊！”
七原缓缓地把手从头上拿开，噩梦的片段还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播，自己的头也因此仍旧剧痛不已。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将这座浴火的城市从大脑中赶走。七原知道肯定是THE ONE做了什么手脚，除非能够逃离这个世界，否则自己的精神就会不停地被这个幻象摧残下去。精神维度中的自己仿佛正坐在被告席上，被迫重复观看起了那盘令人难过的犯罪录像。她艰难地说道：
“……吵死了，你是打算对我使用自己最喜欢的那招妖言惑众了吗？真可惜，你这一招对我是不管用的。”
THE ONE就像早上起床时顺便伸个懒腰那样轻松地问道：
“为什么？”
七原的胃突然就像搅在一起一样难受。如同无意间吞下了一颗变质的生鸡蛋，一股强烈的反胃猛地冲上了口腔。在这种情况下究竟会吐出什么东西来呢？七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一旦忍不住吐了，那么自己的身体将会在刹那间失去所有的力量。她忍受着痛苦，逞强地说道：
“滥用‘灰烬之力’？我吗？别开玩笑了……根本没有这回事。不如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使用‘灰烬之力’的人。我讨厌它，是你们一直逼我用这个力量的。既然如此，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七原说出这番话后顿时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可她的威胁并没有让THE ONE脸上的笑容消失。正常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被七原的眼神吓得动弹不得，而THE ONE面对她眼中的杀意却能若无其事地保持微笑。
“是吗？你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绝望，一定是想着反正能靠‘灰烬之力’回到现实世界，因此觉得事情还很乐观吧。”
就像攀岩时脚下踩着的岩石突然出现了裂痕，七原的内心深处猛地闪过了一丝惊悚。她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脸颊被脑内那片没有实体的火海蒸出了汗水。这份动摇瞬间就被站在正对面的THE ONE尽收眼底，只见她歪了歪头，悠闲地说道：
“但是这次真的也会那么顺利吗？你其实也依稀察觉到自己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吧？”
唔……
七原突然感觉胸口好闷，她紧紧蹙着眉，心中久违地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看到七原摆出了一副严峻的表情，THE ONE得意地笑道：
“没错，你如今的对手可是我这个比你更接近‘虚空’的存在，孤身一人的你根本无法对抗我。你看看你自己，整天在人类世界里过着悠哉的日子，现在竟然变得这么没用。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消除得了我的力量呢？已经结束了，你没有办法解除我对‘月影世界’的影响，被我挟持的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就是全宇宙最坚固的牢笼，你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
THE ONE逐渐兴致高涨，激动不已地继续说道：
“对了，你知道吗？我给那头影生兽下达的命令是在进入会场之前绝不能脱离地底。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西塔不可能会在影生兽到达公演现场之前消灭它了！”
七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毫无办法地将双手捏成拳头，任由THE ONE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自己。
“情况还真是令人绝望啊，明明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神大人’去拯救他们，但你却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他们也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啦——”
七原猛然有种不祥的预感，THE ONE竟然还恼人地故意停顿了一下，只听她说道：
“不是还有TWO在追赶着影生兽吗？”
七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THE ONE对她投去了充满怜悯的目光。
——“如果她愿意献出剩余的生命，即使没有你他们也一样可以得救哦。”
THE ONE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空气刃拦腰斩断。七原伸直手臂从眼前快速划过，毫不留情地切开了面前这个长相与她别无二致的幻影。被劈成两半的幻影如同波纹般在半空中荡漾了一会，然后便像与平静的水面融为一体那样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七原心急火燎地向前跑了一步，猝不及防地踏进了一潭冰冷的水中。对了，现在才不是在这里听她长篇大论的时候。乙世有危险，那个体育场也很危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得赶快逃出去才行，否则那些观众全都会没命的。七原感知到了体育场的走廊，只要穿越这片黑暗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可无论她在这条路上前进了多少步，都始终无法抵达连接“月影世界”与体育场的那个出口。就在这时，THE ONE的声音再次从身后飘了过来：
“你还真是担心她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时候可是差一点就把她杀了啊。”
“吵死了，离我远点，别来妨碍我。”
THE ONE突然说道：
“那边不对，跟我来吧。”
七原停下了脚步，困惑地回过头看着她。
“什么？”
THE ONE带着意味深长的浅笑转过身朝七原的反方向走去，借助“月影世界”中近似于无的能见度，七原模糊地看见THE ONE的背影正在一节一节地上升。七原从未在“月影世界”里遇见过上坡或是阶梯，但她并不觉得惊讶，既然“月影世界”已经在THE ONE的掌握之下，那她当然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改变这个世界的构造。
只听THE ONE背对着七原说道：
“虽然不能用‘灰烬之力’创造出口，但哪怕是宇宙也是会有尽头的，你还是有机会离开这里。”
刚才不是还说我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吗？七原用怀疑的眼神瞪着THE ONE的后背，THE ONE似乎看穿了七原的心事，便停止了步伐回首望着她说道：
“你不行动的话，一切都不会开始。”
下个瞬间，七原的脚底传来了震感，漂浮在她脚踝附近的潮水突然激烈地晃动起来。七原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好，紧接着，一阵汹涌的波涛声扑面而来，七原毫无防备地正面迎接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击。她就像一只单薄的竹筏一样，轻易地被浪潮卷进了幽暗的海沟，浑身都浸泡在无处可逃的凉意之中。
无数次梦见的黑水一瞬间吞噬了七原，她渴望能够呼吸到腐臭以外的气味，却只能不停地从口中吐出黑色的气泡。就像在深井中溺水，厚重的水面覆盖在眼前，使外界的阳光变得越来越遥远。七原在暗流的侵袭下越渐意识涣散，就在她的双手即将放弃寻找支点时，耳边蓦然飘来了一句轻如鸿毛的话语。
——“对了，我差点忘了，在你进来之后，那孩子就作为交换离开了‘月影世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那是来自浮波之上的THE ONE的声音。
“真叫人好奇啊。嗯？你还好吧？还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