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长阶
黑潮平息下来,整个世界被静谧的水流声环绕着,仿佛来到了某个数百年前沉没于海底的王国的废墟中。上升的水面淹没了底下的台阶,THE ONE背对着被水吞没的退路负手而立。
在她身后的七原双手攀附着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下半身仍然浸泡在黑水中。黑水在阶梯与水面的交界处起伏不定,七原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就像遭遇海难被冲到孤岛的沙滩上的唯一生还者一样,任由起起落落的潮水不断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她毫无关于苏醒的印象,只是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已在观察着那片模棱两可的水面了。她的双眼不再跳动高光,麻木的瞳仁按部就班地倒映着黑色的波澜。耳边飘荡着THE ONE若即若离的话语,在她听来就像古老的语言一般难以辨认。
一些不可名状的物质从指尖缠绕上来,宛如阳光照射下的青苔一般在七原身上积极地蔓延着。而她却无动于衷,仿佛沉在海底的死鱼任凭倾巢而出的海螺贪婪地吞噬自己的肉体一般。她艰难地翕着嘴几次想说出话语,却只能像坏掉的录音机那般播出三两个支离破碎的无用字节。
“……对……对不……乙世……”
伴随着七原声带的运动,灌注到她喉咙里的黑水涌上了舌尖,杂糅着口中的涎水从她的嘴角流泻出来。
“……不要……对我说那些话……”
七原的声音就像快要消失的泡沫一般,THE ONE回过头来饶有趣味地端详着她的惨状。那双虹色的眼瞳正从七原的身上注视着一段悠远的记忆:
树丛间敞开了森林深邃的入口,两个孩子就像收到邀请的迷途羔羊来到了永无止境的迷宫面前。前者的步伐宛如散落的羽毛一般轻盈,后者却像负重前行那样艰辛地追逐着那个轻快的背影。
七原继续呕吐似的哽咽道:
“……别让我……离开你……”
THE ONE不再说些什么,她将视线从那个记录着过往的身影上移开,仿佛要将七原遗弃在万劫不复的深渊般背向她离去。不料一阵撕裂的响动刺激着她的耳膜,使她才刚迈出一步就停止了前进。她微微偏过头斜视着声源处,只见七原伏在地上试图挣脱那些缠绕她的物质。但那些物质就像和手臂肌肉紧紧缝合在一起的纤维那样,无论七原如何拉扯也仍纹丝不动。
于是,七原奋力地站了起来。即使遭到物质的牵扯重新跪倒在地上,她也仍然不顾一切地利用上升的力量去剥离牢固的物质。
七原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她强行克制着因为无谓的喊叫而浪费力气,却还是从紧闭的牙关中发出了几声忍无可忍的呻吟。手臂上迸裂出越来越多的伤口,短促的血流由皮肉向外肆意溅射。不堪撕扯的物质从肘部开始逐渐割裂,紧接着,那块吸附着物质的皮肤,如同还能替换的零件那样,被七原从自己的血肉上狠狠地撕了下来。
仿佛撞翻了放在架子顶部的红色油漆桶一般,大量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上方倾盆而下,泼洒得地上到处都是。暗黑的物质欢欣雀跃地衔着从七原手上夺下的皮肤,它们一边享用着新鲜的食物,一边像石油一样退回了黑水的深处。
七原抬起那双依稀露出白骨、已经变得猩红的手臂伸向了她的脖颈。七原意识模糊地摸索了几遍才掐准物质的边际,她如法炮制方才的做法,将那滩沿着颈部攀爬的物质,有如清理油漆一般毫不留情地成片剥除下来。
在这之后,七原像间歇性爆发的火山那样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血迹就像用滚筒刷涂抹在涂鸦墙上的颜料般,顺着衬衫里的肌肤向下流淌。
THE ONE有些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眼中禁不住流露出了欣赏的情愫。随后,她又笑道:
“你没事吧?真是太令我意外了,ZERO。你从前就是这样,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履行自己的义务。”
“……少废话。”
七原低沉地说道,接着在THE ONE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她的表情虽然神志不清,但望向THE ONE的那对瞳孔中闪烁的光芒却依然未有熄灭。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以义不容辞的语气,对THE ONE坚决地命令道:
“……你不是要给我带路吗?那就继续你的工作吧。”
七原的话语中蕴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THE ONE的动作忽然变得十分僵硬,她适才还能自如地控制肢体,如今却浑身上下都像镶嵌了铅块一般沉重无比。
她从七原的眼中感受到如同宇宙般无限大的压迫感。在媲美神明的威慑面前,她痛苦地弯下腰去回避那道目光,艰难地说道:
“……不老……不死……”
七原不解地重复道:
“不老不死?”
THE ONE笑道:
“没错,不老不死就是一个谎言,但那位社长确实得到了你。”
她低下头,接下去说出那番令人费解的话语。
“你知道吗?我觉得‘蛇腹湾’这个名字取得真是太绝妙了!没错,那里的所有人都像小白鼠一样,被毒蛇当作饲料吞进肚子里去了啊。”
七原不由得想起了乙世曾经提到过的,有关蛇腹湾的人体实验研究所旧址的那件事。她心情低沉,不明所以地质问道:
“你想要说什么?”
THE ONE似笑非笑地说道:
“如何才能做到不老不死呢?是像乌龟那样减缓人体的新陈代谢吗?不对,那样做只是能够延长人类的寿命罢了。想要让人类不老不死,其中一个公认的方法就是加速细胞分裂,使身体遭受的伤痛与疾病能够快速愈合。但是,肉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了那么剧烈的革新呢?”
七原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THE ONE突然大声起来。
“你还记得吗?研究所里每天都会有孩子死去。还有‘木头冢’。那片森林面前有一块空地,那里的杂草长得特别茂盛,就好像地底下埋藏着用之不竭的养分一样,那是因为你把他们的尸体一个个都埋在了这里!你在木板上写下他们的代号插进对应的土里,坟墓越来越多,这个地方就成为了他们的墓地!”
七原冷漠地说:
“我不记得了,反正那是忘记了也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七原对她意味不明的表演冷眼相待。THE ONE依旧低着头,紧张的汗水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隐约的水渍陆续消失在地面的黑暗中。
“可是我好高兴啊,你宁愿为这些连名字都没有的人耗费精力,也没有违背我的忠告。你明明连那把铲子都举不起来,也还是要不眠不休地安葬他们。即便如此,你也没有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啊!”
终于,THE ONE像是透支了热情一般平静下来,她淡淡地苦笑道:
“但是为什么,你最后还是欺骗了死亡呢?”
虽然剧痛并没有得到治愈,但七原因此久久不能平息的喘气慢慢缓和了下来。她一脸索然无味地望着THE ONE,对她绝情地说道:
“那都不是我的记忆,你说的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THE ONE像一根暴风雨中断裂的桅杆那般,动作停顿在了弯腰捧住腹部的瞬间。接着,她就像摆脱了七原的眼神压制一般,轻松地直起了上半身。那张覆盖在冷汗之下的面孔逐渐变得开朗,随即,她朝七原释然地笑着说:
“你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引路人,只要沿着阶梯一直走下去就会看到通往外界的大门了。接下来的这一段路我就不陪你一起走了,祝你好运。”
七原没有回应THE ONE。她迈开了岌岌可危的脚步,双手仍旧垂挂着鲜血的水帘,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成河。她径直穿过了THE ONE的身体,与那副神似自己的面孔相互交融。那具伪造的躯壳在被她触碰后就像一缕虚幻缥缈的烟一样瓦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溃散在虚空之中。
下个瞬间,从THE ONE消散的身躯后方突然闪现了一袭杀意。一截不明来源的锋刃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七原的胸口。对方猛然间抽出了剑刃,就像拔出红酒的木塞一般,七原的胸前猝不及防地喷出了黑色的血液。她被冲上喉间的热血引起了剧烈的咳嗽。这时,汹涌的涛声再次席卷而来。
冷酷的浪潮从后方侵袭了七原残破不堪的身体,仿佛巨人的大手般想要强硬地将她从好不容易来到的位置上拖拽下来。七原如同将地狱里的蜘蛛丝当作救命稻草一般,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前面的东西。那是一个像木炭一样粗糙坚硬的东西,一只触感同样粗糙的手抓住了她,嫌恶地挣脱着七原紧紧抓住“木炭”的手。
七原在腐败的水中艰苦地撑开眼皮,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被一根一根地放弃。她尽力想开口,却只从嘴里吐出了一连串气泡,话语也湮没在断断续续的气泡声中。
好像经历了一辈子的时间,又仿佛只度过了人生中短暂的一分钟。七原依靠残存在那个物体上的两根手指,顽强地撑过了这一波浪潮的袭击。她睁大了眼睛,看见被自己那两枚断裂的指甲刺进去的物体上竟然流出了鲜血。
七原顿时浑身僵硬,一股浓烈的焦味从那个物体上飘了过来,使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手指碰到的东西是一块黑炭。不稳定的光源划过视野中央,靠着稍纵即逝的光芒,七原看见了一条惨绝人寰的、连血迹都被烧焦了的漆黑手臂。
这一刻,七原的眼中闪动着不知所措的浮光,在她的脑海中能跟这种伤痕联系起来的往事只有一件。突如其来的混乱扰乱了她的思考,使她迟迟没有将自己的手从那条手臂上拿下来。那条手臂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这位呆若木鸡的闯入者。七原蹒跚地后退了些许,从相隔咫尺的暗影中传来了烟瘾者特有的沙哑声线。
“……凭什么,你就活下来了?”
七原茫然地吞咽了几下血水,将目光由下至上扫视着眼前那具形骸的碎片。飘忽不定的光线以切片的形式,逐一向她呈现这位类人生物的身体各个部位。
那个人瘦得像一个骷髅,它的身上一丝不挂,焦黑的外壳宛如永世无法盛开鲜花的腐败土壤。它的双手都化为了锋利的刀刃,冰冷的刀尖上闪动着残酷的血滴,恐怖的形象看起来如同死灵法师以恶魔的坩埚炼制而成的复仇使者一般。
七原迷惘地退下两步,接着就像背靠死胡同一般撞到了拦住去路的物体。有人在她耳边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口气,她慌张地回过身去,一个摇摇欲坠的下巴发出比上一位更为刺耳的烟嗓,用与之大同小异的口吻对她诘难道:
“……你为何还没有去死?”
七原踉跄地往无人的方向撤退,而焚毁的死难者却像铁锅里的浓烟般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七原磕磕绊绊地走在亡灵的包围圈中,她不间断地切换着视角,手忙脚乱地与一张张疮痍的面孔被迫对视。它们不怀好意地围堵上前,仿佛七原是话筒一般将她团团困住。
“……你不用死吗。”
“……这不公平。”
“……你应该留在地狱。”
“……是你引发了火灾。”
“……为什么要害死我和我的家人。”
每个人都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的傀儡一般,它们的嘴巴整齐地开关闭合,同时发出了满场一致的有罪宣判。
“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有罪!”。
其中一个人从人群里向前踏出了沉甸甸的一步,它就是一开始刺伤七原的心脏的那个人。它张着像罹患口角炎般皲裂的嘴唇,吞下了一颗从黏液中脱落的牙齿,经声带深处撕扯出了干涸的嗓音。
“杀死。”
它突然箭步上前狂暴地将刀锋劈了下去,七原措手不及地抬起双臂护住面部。七原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迅速地新添了一道豁口,她感觉手臂就像接通了电流一般,发出了一阵阵麻痹与疼痛。她勉强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睛,看着又一块被剐下来的血肉粘在了肮脏的刃上。
七原的周围传播着肉体变形的声响,所有死难者的双手都变化成了残忍的刀剑。亡灵们仿佛嗅到猎物的狼群般露出了凶猛的獠牙,它们根据从首领那里感应到的号召,一呼百应地朝着孤身一人的七原扑杀过来。
屠戮的砍刀肆无忌惮地对七原的身躯挥舞起来,此刻的七原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是砧板上的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她的双手在肌腱被尽数斩断后垂了下来,失去防御的脸颊立即变成了它们攻击的目标。疯狂的刀锋挥砍下来,无情地致残了七原的左眼,使她顷刻间失去了一半的视力。有人切开她的大腿、有人从背后将剑锋没入她的肉中、有人破开她的侧腹导致内部的脏器流了一地。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七原的鲜血,每个人都没有选择停止惨无人道的虐杀。
七原筋疲力尽地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她的身上插满了无数断在肉里的刀剑残骸。死难者们漠然地围成圆阵,居高临下地审判着跪在它们脚下奄奄一息的受刑人。七原的前额紧挨着遍地的血泊,她用仅存的气力口齿不清地沉吟道:
“……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对此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这就是我的罪孽。”
七原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又一次站了起来。她东倒西歪地向上走去,摇摇晃晃地从阻碍她前进的肩膀中间挤过。亡灵们纷纷回过了头,七原在它们空洞的注视下独自前行,背对着它们发出坚韧的声音说道:
“我会背负着你们的痛苦继续前进。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仿佛忍耐着宇宙中巨大的压力一般,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辛苦,但还是顽强地说道:
“所以现在,请让我先行一步吧。”
死难者们如梦初醒地咆哮起来,它们发出能让心灵枯萎的嘶吼作为自己的回答,并在重叠的叫声中凶神恶煞地冲向七原。它们胡乱地抱住了七原的手脚,令她变得更加寸步难行。七原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地被山一样庞大的重量推到,后方那些刚才没有反应的死难者们立刻一拥而上,如同积木般与同伴一起将七原深深掩埋在人堆的下方。
亡灵们依旧在七原身边吟诵着她的有罪宣言。仿佛把耳朵贴在蜂巢上忍受成千上万只蜜蜂的鸣叫,七原的鼓膜几乎快要在这份震撼的音量之下破裂。她的呼吸变得极度困难,在足以摧毁精神的无限黑暗中,她恍惚听到了THE ONE独有的虚幻声音。
“你怎么还没有放弃。”、“你都已经这么痛苦了啊。”、“你非要离开这里不可吗?”、“使用不了‘灰烬之力’的你又能做到什么呢?”、“你知道究竟过去多久了吗?”、“‘月影世界’的时间流动也许和外界并不相同。”、“说不定公演早就结束了。”、“亦或是外面已经过了一百年,大家全都死光了。”、“就算你出去也只会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陌生世界罢了。”、“尽管如此,你还是不更改自己的决定吗?”
七原对她不怀好意的话语毫无反应。仿佛彻底丧失了挣扎的动力一般,她一动不动地瘫痪在不容反抗的压制之下。与此同时,汹涌澎湃的黑潮再一次从后方来临。海浪犹如推土机般摧枯拉朽地掀翻了亡灵们组成的金字塔。它们尖声惨叫着松开了七原,像海草一样凌乱地被搅进漩涡当中,然后吸附在远去的黑潮中远离了七原。
世界恢复了死寂,七原就像从搬开的石头下面爬出的螃蟹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的腿脚已然毫无知觉,此刻就像被一根从外界伸来的绳索牵动的木偶一般机械地迈开脚步。又有一些死难者在退潮后浮出水面,它们湿漉漉地追赶上来,继续伤害着七原,扯住她的手臂和衣服限制她不屈的前进。而七原却始终像被人践踏也不会悲鸣的野草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丝毫的哀鸣。
源源不断的死难者前赴后继地加入了拉锯战,七原一次又一次地被它们的双手拖了回来,但却每一次都固执又坚定地迈出了向上的脚步。一双双烧毁的手经受不住巨大的拉拽接连断裂,七原像拉伸到极致的弹簧一般被甩了出去,在挣脱它们的束缚后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动了一段。她狼狈地单膝跪下,随后侧过身来,用幸存的那只眼睛凝望着浩浩荡荡的人潮,低沉地说道:
“拜托了……”
她的表情像是在请求,语气却毫不示弱。
“——别再来阻止我了。”
七原凛然地说道。她的眼神中释放出了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巨大威慑。死难者们瞬间如临大敌,如同昔日被宙斯征服的众神一般不敢造次。紧接着,它们那副被黑水侵蚀的外壳忽然破碎,支撑着它们的双腿也一齐脆弱地崩溃。它们哀嚎着连续跪下,所有人都以臣服的姿态俯卧在无边无际的长阶之上。
七原背过身去将这一切抛之脑后,死难者们此起彼伏地恳求着: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它们的恸哭不绝于耳,七原却毫不为其所动。即便需要手脚并用才能行动,她也仍继续攀爬着这条唯一的道路。
“抱歉,我还不能跟你们留下来。”
这是两位国王的战争与无数的牺牲者。
深厚的仇恨凝聚成刃,
角斗的烈火终为灰烬,
向宇宙献上罪恶的花束,
填满黑洞的恶意熔铸宿命的锁链。
搭乘祈愿千千成结的木舟,与世间最后的摆渡人一起驶向了苍茫血海的彼岸。
七原终于对那扇大门触手可及。亡灵们的哭声悲痛欲绝,它们在七原身后拼命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挽留着她的背影。即便如此,七原也还是毅然决然地推开了终点的那扇门扉。她抛下这些逃离不了死亡的人们,迎着澄净的光明步入了外面的世界。
——“因为我是宇宙保护人类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