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烟男Ⅹ』不完美谢幕①

作者:霍诺迷奇 更新时间:2023/10/29 12:00:32 字数:5436

第十章:『烟男Ⅹ』不完美谢幕

*

四月最特别的夜晚仍在进行时。

辉月小心翼翼地从臂弯里放下了乙世。舞台上仍在上演着激烈的厮杀,从厮杀过程中产生的碎屑不停地从辉月身后飞出,像烟花一样噼噼啪啪地溅在工作人员专用通道的两侧。辉月带乙世来到的地方位于舞台的后方,他让乙世躺在地板上,台阶与地面的夹角形成了完美的掩护,炸飞的瓦砾与铁片只会从乙世的脸上平行掠过,并没有角度伤及到她的身体。

在支离破碎的舞台上,七原和THE ONE分别从她们脚下的倒影中引导出黑刃攻击对方。她们各自召唤出的两簇黑刃在舞台的中间相遇,如同两列迎面冲向对方的新干线一般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相互摩擦着,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火花中此消彼长。

七原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对面,而THE ONE的那双帆布鞋后跟,却一直在不由自主地向着舞台边缘推移。尽管二者的力量从明面上看来不分伯仲,但THE ONE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手中操纵着的这股七原的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THE ONE紧握在手里的缰绳渐渐快要驾驭不住这匹野马,超越极限的能量在她的血管中横冲直撞,她的喉咙条件反射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各种不良反应都预示着这副肉体已经濒临崩溃,THE ONE飞沙走石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不清。THE ONE用力凸出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残留在喉咙里的血液忽然鼓起气泡堵住了她的嗓眼,她被呛得咳了一下,随即艰难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瞪大双眼歇斯底里地长啸道:

 “TWO!!!你究竟创造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或许是听到了有人大声呼唤自己的名字,乙世突然像条件反射一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辉月刚刚才将手从她的后脑勺上拿开,见乙世的身体忽然有了反应,他又赶紧弯下腰检查她的状况。辉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乙世就倏然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好痛。”

辉月一言不发地看着乙世抓着他的手,愁眉不展地感受着施加在自己上臂的那份虚弱的握力。乙世猛地在他的军装上印染出一个血色的手印,手指形状的血迹伴随着乙世的拉扯向下涂抹,她费力地拽住辉月的衣袖一点一点地拉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辉月一脸凝重地望着她,乙世筋疲力尽地抬起头来对上了辉月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抹病恹恹的笑容。

“……干嘛露出这种表情,我不是还没死吗?”

说着,乙世又移开视线看向了舞台,然后有气无力地勾起了嘴角。

“……果然暴走了啊。”

辉月把手伸到乙世背后托住她的肩膀,帮她的身体减轻了一些负担。乙世顿时浑身无力地靠在辉月的手臂上,但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攥着辉月的衣服, 好像如果不这么做她就无法保持坐着的姿势。等乙世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后,辉月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他一边看着舞台,一边迫不及待地对她询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乙世脸色苍白地笑着解释道:

“她只要精神崩溃就会进入那种状态……”

说着,她又事不关己地笑道:

“ONE说的那些话,让我终于明白了零和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那就是零比我们更像人类,或者说更有‘人性’。所以她才无法轻易对敌人下死手,同时也就无法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力量。既然如此,我就只好让她失去人性,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了。”

乙世一脸不痛不痒地抬起头仰望夜空,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

“……ONE那家伙现在肯定正在疯狂骂我吧,哈哈哈,谁叫她要说那么多不该说的,活该。”

乙世说着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辉月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你怎么样了?”

“不知道,可能快要死了吧。”

乙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辉月轻巧地说道。

“不过看我还有说这么多废话的力气,应该不用太担心吧。如果现在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而是老师,那他肯定会说‘这点伤痛给我靠自己的意志力去克服掉,赶快站起来继续执行任务’什么的吧。”

“别开玩笑了,凭你现在的身体又能做到什么?”

辉月忍不住反驳道。乙世却面不改色地反问他:

“那你呢?从你刚才的行为上看,你该不会是打算回到那个舞台上去吧?”

辉月听出了乙世的弦外之音,但他仍然一脸义不容辞的表情,坚定地直视着乙世的眼睛,郑重地对她说道:

“七原君和京一都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

乙世的嘴角仍挂着笑容,眼里却变得毫无笑意。

“你确定吗?那个人可能已经不是零了哦。”

辉月看着乙世冰冷的双眼,不解地问道:

“七原君究竟会怎么样?”

乙世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紧锁着眉头,抓紧辉月衣服的五根手指也更使劲了几分。

“我只知道上次见到她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了她的手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的零是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历也还在等着你回去,你真的要为了那种已经不是人类的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辉月垂下了眼帘,低沉地说道: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管。”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乙世严肃地瞪着辉月低垂的眼眸问道。辉月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回望着她,毫不犹豫地对她说道:

“七原君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为她而死去了,我一定要阻止她杀死京一。”

辉月一脸凛然地对乙世承诺道:

“我的身上流淌着镜家历代家主的血脉,身为‘剑月’的正统继承者,就由我来用它去终结这一切吧。”

说出这句话时,辉月的眼神十分清醒,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慌乱,看起来并不像有勇无谋的样子。乙世迟疑了一会,接着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在辉月诧异的目光下,她一边咳个不停,一边话音时大时小地笑道:

“哈哈哈,果然没办法说服你啊!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责备你,毕竟是我把零弄成这个样子的。”

辉月向她问道:

“有什么办法能让七原君清醒过来吗?”

“我哪知道,用爱吧?”

乙世随口戏谑了一句,接着又莫名其妙地说道:

“说起来,历好像很喜欢零呢。巧也一样。虽然才认识没几年,但她们对她甚至比对自己的哥哥还要好呢。连每年的新年贺卡都从不落下,哪怕忘了给敦敦寄都不会忘了给她寄的。”

辉月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情?”

乙世意味深长地冲着辉月微微一笑,故弄玄虚地对他说道:

“这是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记好了哦。”

另一边,

刀片切割的噪音在耳边愈演愈烈,金属边沿交错的火星几乎快要溅到THE ONE的鼻尖上。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铮鸣声中,她依稀听见手臂里面的骨骼断裂的响声,迸裂的肌肤中也射出了一条条不易察觉的血流。THE ONE咬牙切齿地伸出了另一只手,分散了自己一直用单手迎面承受着的压力,结果那一边手上的皮肤也像铁桶生锈的表层一样开始疾速剥落,自己的这个举动纯粹只是在加速这副肉躯的破败凋零罢了。

类似的机会还有很多,干脆就暂时先抛弃这具身体撤退吧。反正现在还是黑夜,趁着夜色找到下一个寄宿的目标,我就能够从头再来。对,不论多少遍我都可以重新来过——不行。THE ONE努力回想着自己今晚绝不能就这样结束的理由。她虽然已经穷途末路,但并不是无计可施,如今的她可是一个“缺失者”,她只需要将自身也变成影生兽就行了。

这肯定是自己距离终点最近的一次。THE ONE对此深信不疑。为了达到目的,就算要把自己当成武器她也在所不惜。只要别在变身的时候被马上杀死就好了,只要有一个空隙我就肯定能冲出场馆吃掉所有人,只要露出一瞬间的破绽就够了,只要出现一点点裂缝我就一定可以穿过去,只要……只要……

然而现实中,THE ONE仅仅只是阻挡敌方黑刃的逼近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她就像赤手空拳地在暴风雪中逆流而上,强烈的气浪刮得她睁不开眼睛,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她后仰着节节败退。

当THE ONE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肱二头肌上突然爆发了一阵剧痛,呆怔的余光中恍然浮现了一片悬空的血花。七原施放的其中一道黑刃不知不觉中避开了这边的剑阵,趁THE ONE不备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她衣袖下面的手臂。THE ONE处心积虑地寻找对手的空档,最终却反而是自己率先暴露了破绽。

京一的身体渐渐开始力不从心,黑刃堆中越来越多的漏网之鱼飞向了THE ONE,轰轰隆隆地砸中了她脚边和身后的空地。从爆炸中产生的碎片乘风划破了THE ONE的手指和掌心,她就像撑着一面破破烂烂的窗户抵御台风,因为她只有这一双手,玻璃上始终会有堵不上的出风口,那些无暇顾及的破洞在风暴肆虐下越撕越大,下个瞬间,终于就连最后一块玻璃也在她的手中四分五裂。

伴随着一声如同打碎花瓶一般清脆的声音,THE ONE的双手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重力,她依然保持着守门员一样的姿势,惊恐万状地仰视着头顶上铺天盖地的黑刃,而自己的背后早已无路可退。

黑刃摧毁了THE ONE最后的防线后被稍微向后弹开了一寸,但只是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就再度发起了进攻。这么一点时间就连让人掉以轻心都不够。下一秒,黑刃忽然兵分二路从THE ONE的左右两侧倾斜地掠过,随着一阵阵巨响,几支尖锐的黑刃深深地扎进了地底,沾染在刀刃上的新鲜血液顺着刀身流进了地板的凹槽中。THE ONE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她的一对手臂和肩膀就在眨眼间变得遍体鳞伤,那些黑刃还紧紧地贴着自己的伤口,令她动弹不得。

透过无数道黑刃交叉的间隙,THE ONE看到了七原冷酷无情的双眼,在与那双如同黑洞般空无一物的瞳仁对视之际,时间的流动忽然就像太空漫步一样变得迟缓无比。就在THE ONE停止思考的时候,剩下的黑刃猛然像洲际导弹一样接二连三地发射,冷冰冰的黑刃惨无人道地贯穿了她的手臂,毫无防备的肩膀和肋间也随后遭到了穿刺,在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时,大腿又防不胜防地被黑刃猝然刺穿固定在地上。

结束了。THE ONE已经彻底动弹不得。她逞强地把头一点一点抬高,眼中顿时倒映出了一支飞行的黑刃。下一刻,她猛地感觉到腹部窜过了一丝凉意。接着,所有黑刃同时被猝不及防地回收,毫无拖泥带水地抽离了THE ONE的肉体。

失去支撑的THE ONE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却,从破开的侧腹中流出的东西洒了一地,鲜血和脏器杂糅一气涌出体外,顺着THE ONE倒退的路径形成了一条殷红的点缀。

THE ONE油尽灯枯地跪了下去,耳边再也听不到风声,空寥寥的舞台上回荡着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呜呜呜……呜呜呜……”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旦张开嘴就只能发出一连串夹杂着哭声的悲鸣。

紧接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THE ONE突然令人费解地笑出了声,她挣扎地昂起头来瞪着七原,眼神中闪动的光芒竟然还未黯淡。受伤的部位被THE ONE的动作牵扯再次流出秽物来,她拼命地捂住腹部,防止伤口因为说话而再度扩张。然后,THE ONE冷笑着望向七原,肆无忌惮地挑衅她道:

“……我总算明白了,原来当年TWO是因为这样才会活下来的啊,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THE ONE的嘴角飞舞着血沫,她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道:

“自从‘全球性火灾’以后你就一直在回避死亡!你根本就没有办法给予别人致命一击,像你这样一下一下地杀死敌人的方式实在是太天真、太可笑了!”

七原冷若冰霜地注视着THE ONE疯狂的模样。

THE ONE又精疲力竭地趴了下去,口中有如梦呓般飘飘忽忽地重复着:

“……我赢了,你是无法战胜我的,是我赢了、是我赢了啊……”

目睹了这一幕之后,七原那双宛如一潭死水般的红瞳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是的,ONE,我只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去而已。居然说自己赢了,怎么想都不合理,你马上就要死了吧?你想要靠什么来战胜我啊。我可是至今都还没使出“灰烬之力”啊,你又还剩下什么底牌没亮出来呢?

……慢着,

……为什么不能用“灰烬之力”啊?

……不是说这一次,而是每一次都没有用。有什么理由吗,那个原因真的合理吗?就算用了又如何呢?怎样使用能力本来就是我的自由,反正“灰烬之力”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谁也找不到我做坏事的证据,我就连搞砸了带来的后果都能够消除呢,没有人会责备乖孩子吧?

——毕竟我是个超凡脱俗的存在啊。

……可是,

……究竟是为什么呢?

熬夜的第二天会很没精神,午睡太久晚上就会失眠,一个人没办法把旅行箱搬上行李架,运动前不热身就会肌肉拉伤,早上不喝一杯热水就会胃疼,夏天每天最多只能吃一根雪糕,跟身高超过自己的人谈话要一直仰头很辛苦,手臂很细没什么力气,跑步超级慢的,舌头还很怕烫,很讨厌巴士没座位坐的时候急刹车,空腹第一顿不是蛋白质就会反胃,还有,还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还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吗,怎么会这样呢,这么一来不就跟普通人一模一样了吗?合理是什么?什么叫作合理?从哪里开始合理?又从哪里开始不合理呢?

仿佛体内遭到了某种巨大的冲击,七原忽然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僵硬的面部顿时宛如坚冰融化后的细水一般缓缓地动了起来。她的脸上赫然翻涌着情绪的起伏,那对黯然无光的眼珠飘忽不定地游移着,如同正在密密麻麻的文献资料中寻觅着属于自己的答案。THE ONE不禁展露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的猜想果然没错——

七原体内的人类部分尚未消亡,只需提醒她回忆起那段鲜血淋漓的过往,人性的那一环节就会损坏,并且不停地报错影响运行。

THE ONE默默地锁定了那个映照在瞳孔中的身影,她无意识地睁大双目,眼中之人也被随之放大,而这份执念会永久地将眼前之人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七原的左脸遭到一记猛烈的打击偏到一边,半透明的黑水从原本是眼睛的位置上喷洒出来,与几块不规则的脸部碎片一起倾泻在她的脚下。

击碎七原半张脸的黑刃悄无声息地随风消逝,THE ONE气喘吁吁地维持着操纵黑刃的手势,掩盖在冷汗之下的神情莫名地释然起来。

你的力量可真是好用,这就是所谓的用最锋利的矛去击破最坚固的盾,很简单的道理吧?喂,ZERO,被自己的力量打在身上的感想如何啊?不过你可能根本就没有感觉吧。就这样一丝一毫地揭穿你的真面目吧。七原零?才不对。你是虚空生命“SHADOW MOON”,你在这边唯一的名字是实验代号“ZERO”,那种像是人类一样的名字完全不适合你。友情和恋爱对你来说太早了吧!你不需要这个世界的恋人!只有我才是你的同类,我的内部和你一样漆黑,唯独我会永远注视着你的啊!

THE ONE好像已经忘记了伤口的存在,非但没有收敛笑意,反倒更加猖狂地放声大笑。

“你对着镜子照照自己吧,现在的你甚至已经无法保持人类的形态了啊!没有人会接受这副模样的你,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快去死吧,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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