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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原把目的地选择在校园中最僻静一处,她跌跌撞撞地从“月影世界”中脱离出来,逃到这里后还是能够依稀听见楼下打斗的动静。七原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起初她还比较担心自己的脚步声太大惊扰到这一层的学生,结果三楼的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在,左边的一排教室里也听不到任何女生聊天的声音。过分安静的环境让人不禁联想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个夜晚。
两层楼之间就像迪斯科舞厅和凌晨的马路一样有着强烈的对比感,其中的差距令七原一开始不免有些无所适从。一想到自己偷偷摸摸施展能力没有被谁看见,七原就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喂,你是什么人?”
一声始料未及的诘问把七原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向上看去,昏暗的楼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实际上说对方是“突然出现”好像不太准确,这个人恐怕一直都站在上面观察着七原,只是楼梯间的光线太暗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别人的存在。
七原正准备开口时忽然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气味,那是她早已烂熟于心的、类似火焰静静燃烧时散发而出的味道。她深思熟虑了一番,随后平静地说道:
“你好,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吗?”
对方斟酌似的复读着七原的话语,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慢慢悠悠地从阴暗处移动到了光源之中。七原的眼中逐渐倒映出了一个长发及腰的女性形象,少女把手中的木刀打横背在肩上,略显稚嫩的五官中透露着凛然的气质。少女在楼梯中间站住,冷冷地说道:
“我的名字是大场枫,是这间学校中的最高战力。你也报上名来吧。”
见到她姣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迹,裙子的下摆也留得比其他女生要长,七原难得地从她身上体会到一份区别于一般学生的理性。她淡淡地对这位名叫“大场”的少女说道:
“其实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所以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毕竟我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等解决了你的问题以后我就再也不用回到这间学校了。”
大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七原,用冷若冰霜的嗓音质问道:
“解决?你的意思是要打败我吗?”
而她显然误解了七原的来意,七原不慌不忙地接受着她的目光,试探性地向她提问了一句:
“你是‘缺失者’吧?”
大场听罢眉头一皱,眼神中飞速地闪过了一丝焦躁。她不悦地把脸偏到一边,神情懊悔地对视线之外的七原说道:
“你果然也是吗?难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总觉得你身上携带的气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可恶,没想到‘缺失者’身上原来还有着同伴之间会互相吸引的特质。”
大场貌似误以为七原判断出她的身份是依靠同类之间的感应,实际情况却是七原自身具备着能从人群中一下辨别出“缺失者”的感知力。七原洞察着大场的反应,温和地询问道:
“你为什么不向社区上报自己的身份呢?再这样下去的话,这所学校最后会因为包庇你而遭受波及哦。”
大场立即打断她道:
“学校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在她们的眼里,我只是她们当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人罢了。”
七原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西塔可不会接受你这一套说辞。”
大场逃避着七原的目光,忿忿不平地对她说:
“我还不能离开这里,今后我一定会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我们会一起建立这个学校中最强大的武装社团。”
七原听了之后非常扫兴,下意识地碎碎念了几句:
“什么嘛……原来‘喇叭叭’压根就还没有成立啊,亏我还有点期待会遇到‘四天王’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
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哐当一声掉在了七原脚下,那件物品是大场所持有的另外一把木刀。大场竖起食指比向被她扔在地上的木刀,义正言辞地对着七原说道:
“多说无益!在这间学校里不管什么问题都只能通过武力来解决。除非你能够证明自己比我更强,否则我就没有理由跟你离开这里。”
七原很清楚再继续交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如果想要趁早结束这一切,唯一的方法就是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去办。七原稍加思索了一会便弯腰捡起了脚边的木刀,随即模仿着剑道家的动作摆好了架势。
“我知道了。”
决斗的导火线一触即发。大场转瞬间勃然变色,她猛然起跑冲下了楼梯,怒喝一声将木刀高举过头顶向七原突进而来。眼看着沉重的木刀即将迎头劈下,七原于毫厘之差刺出的刀尖也正巧顿在了大场的喉咙前。大场难以置信地流着冷汗,紧紧地盯着咫尺之间的尖端,七原对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七原之所以能取胜并不是凭借更出色的实战能力和技巧,而是趁大场对自己发难的瞬间使用“灰烬之力”静止了时间,然后再抢先她一步将木刀推到她的跟前罢了。
“是我输了。我不会拖累那些拥护我的人,今天放学后我就去向社区汇报我隐瞒的事情。”
大场倒是很干脆地认输了。她失意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大场看样子已经无心再战,七原随手把木刀丢到走廊上,略带歉意地对她说道:
“对不起。”
大场低着头表示不介意道:
“你是堂堂正正地击败我的,不用为此感到抱歉。”
七原目光游移地低声道:
“其实也没那么堂堂正正……”七原尴尬地摸了摸颈侧,又补充了一句,“那我就先告辞了。”
七原转过身正要扬长而去,大场却突然间从背后叫住了她。
“喂,来都来了,你不打算上去顶点看看吗?”
七原回过头来面向她说:
“我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大场豪爽地笑了一声,说道:
“还是上去看一眼吧!那可是我一直以来守护的景色,这次就由你代替我的份尽情地享受一下吧。”
七原情不自禁地望向了那条暗无天日的楼梯,那个地方不断地散播着生人勿进的压迫感,却是整座教学楼仅此一条通往天台的途径。
话说回来,乙世不是和我约好了要一起去看顶点的风景吗?那个笨蛋,这样一来不就变成了我把她甩在后面,站在高处俯视她落后的模样了吗?想到这里,七原不由自主地向上迈出了步伐,她不自觉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番:
——这就是青春啊。
然而,以上的内容纯属幻想,真实的版本如下所述:
大场利落地降下木刀,刀身在被挥舞的刹那发出了飒飒的风声。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面面相觑,大场沉默着踮起脚尖蓄势待发,七原则聚精会神地注视前方,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到来。为了防止大场看出端倪,七原需要在她出击的瞬间发动能力。
七原刚才粗略地计算过,如果是运动员大概只用零点几秒就能冲到自己面前,但对手不过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高中生,从楼梯到她身前这段距离最快也要花费三秒才能跑完。既然有了如此充分的预备时间,七原认为即便只靠肉眼也应该能轻易地反应过来。
伴随着大场大喝一声,她骤然一跃而起从空中飞身突进到了七原的脸上。七原顿时傻了眼茫然地呆在原地。
“欸?跳过来?”
从天而降的木刀避开七原手中的那一把刀,势如破竹地击中了七原暴露无遗的鼻梁。鼻血霎时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喷射出来,七原呆滞地看着溢散在眼前的鲜血,这一刻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么天真。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轻易,其实一打起来根本就连惨叫都来不及喊出。
七原这才马后炮地把木刀挡在脸前抵御进攻,她头昏眼花地向身旁踉跄了两三步,鲜血顺着她后移的路径滴滴答答地泼洒在地上。
“有破绽!”
大场紧接着迫近上前,眼疾手快地延伸木刀捅在了七原的腹部上。七原猛地吐出了一大口白沫,她感觉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因为这股冲击而惨烈地震荡了一下。
“太嫩了!”
大场没有给予七原丝毫可乘之机,开始对着她护住面部的手臂穷追猛打。七原一心只想着保护面门,任由双手承受着这番持续不断的痛击。她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不是大场的对手,或者说都怪自己不知深浅擅自轻视了顶点的战斗力。
“结束了!”
大场铆足全力地把木刀从侧面横向挥过,一鼓作气地将七原握住的那一把拦腰劈断。七原在强烈的作用力下狼狈地跌倒在地,大场毫不留情地刺出刀尖停在她的面前,宣告着自己成为了这场对决的获胜者,最终的结局和七原事先设想的情节完全相反。
“是我赢了呢。”
“……我想也是。”
大场说完便收起木刀架回肩上,上身微微前倾着向七原伸出了手,但七原却捂着腹部面露难色地拒绝道:
“不用了……我想我还是再坐一会吧……”
大场反射性地嗤之以鼻道:
“真是没出息啊!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了不得的角色,结果根本就是一个弱鸡嘛!”
“……对不起。”
“而且我也没有那么过分,不会一直照着女生的脸上打的啦。你倒是稍微松懈一下防御,多试着攻击我啊。”
“……对不起。”
大场也忽地盘腿坐了下来,与七原面对面交谈道:
“交也交过手了,这下你差不多该明白我的决心了吧?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这间学校的。”
“……是的,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大场渐渐气沉丹田,稳重地说道:
“告诉你吧,我的能力是让被我碰到的东西硬质化,是不是很适合用它来战斗?要是我按照规定上报社区的话,毕业以后肯定会被推荐到哪个有钱人家里当保镖吧。”
大场啪地拍了一下大腿,露出嫌弃的表情接着说:
“去了那种人身边也是浪费,他们根本就不缺我一个保护,这个世界上有着其他真正需要我去保护的人们。”
七原身上的痛楚仍旧未有缓解,她吃力地问道:
“那些人们……指的是这里的学生吗?”
“没错。”
大场正襟危坐着说道:
“我们所处的社会表面上很和睦,事实上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愿意接纳‘缺失者’的呢?‘不良’和‘缺失者’在我看来没有区别,她们和我一样都是被这个社会排挤的边缘人群。我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们。”
“……不行。”
七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说话时依然夹杂着零碎的呻吟。
“——你必须要汇报这件事。”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大场倏地站了起来,不耐烦地喊道:
“你太弱小了,单凭你是不可能改变我的决定的。”
七原顽强地继续说道:
“……不然你看到的情况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你可真能死缠烂打!虽然我不讨厌执着的人,但你再这样听不懂人话我可要揍你了哦!”
大场大发雷霆地在半空中比划着木刀,咄咄逼人地威胁七原别再和她白费心思说些废话。七原突然慢慢地移开目光往大场身后望去,蓦然有一阵悠哉悠哉的散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道散漫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闯进了大场的耳中。
“别这么欺负我的跟班嘛。如你所见,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杂鱼罢了。”
大场大吃一惊回过身去,疾言厉色地对来者质问道:
“你又是谁?”
只见乙世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走廊上,轻轻松松地对大场回答道:
“——我是新来的。”
大场听闻后紧锁着眉头,说道:
“又是一个新人吗,你到这来想要做什么?”
乙世自顾自地停下了脚步,她奇怪地看了大场一眼,随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当然是为了登上顶点啊。”
大场的神色稍稍舒展了一点,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而七原则在内心很无语地吐槽道:你怎么还没有忘掉这种无聊的事情。
“我明白了。”
——你为什么明白了?
大场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木刀抛向了乙世,自己弯下腰拾起了掉在地上断成半截的那一根,说道:
“你把我的刀拿去用吧,我有这个就够了。”
大场把断刀拿在手上舞起来试了试,然后昂首挺胸地对乙世说道:
“虽然我刚刚才干掉前一个,但要我马上接受下一位的挑战也无妨。你不用觉得对我不公平,千万别手下留情尽管上吧。”
而乙世却看也不看就踢开了扔给她的木刀,随后满不在乎地笑道:
“不需要,我在空手状态下才是最强的。”
乙世冲着大场比出了三根手指,神采飞扬地微笑道:
“在我那边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没有人可以在徒手的我面前站立超过三秒。”
大场不屑一顾地咋舌一声,一脸阴沉地怒斥道:
“一个两个都那么自以为是,之后会被教训成什么样我可管不了哦!”
话音刚落,大场也不假思索地丢掉了木刀,像乙世一样赤手空拳地奔跑过走廊扑向了她。乙世依然从容不迫地看着大场冲刺的模样,她的身影在大场眼中就像摄像机的镜头般逐步缩进,大场不顾一切地往那张气定神闲的脸上猛力挥出了拳头。
乙世瞬间歪过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了这一拳,紧接着电光火石般往大场的腹部打出了一记直拳。
整条走廊都突然安静下来。大场像被切断了燃料供给的汽车一样失去了动作,她瘫软地摩擦着乙世的拳头慢慢倾斜,任凭重力将她单薄的身体拖向了冰冷的地板。
七原总算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尽管结束地十分唐突,但事情终于得到了圆满的收场。
“太好了!零,我打赢她了!我们真的做到了耶!”
七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想不到乙世却兴高采烈地小跳步了过来,还自作主张地抓住七原的手臂企图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快和我一起上去吧!顶点的景色在等着我们呢!”
“——你别拽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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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现在刚好可以看见一个洒满夕阳的天台。七原一脸冷漠地蹲在门口忍受寒风,一动不动地旁观着乙世高兴得趴在栏杆上,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的样子。
“这个景色可真是不错啊!嗯,这就是青春!零,这可是我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高中毕业,明年也要再来一次哦!”
七原不想让自己的话语被风声掩盖而大声说道:
“我和你之间不可能再有明年了——”
【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