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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几天前,
乙世刚走出监管所就给七原打了电话。
“我刚刚去见那两个被关起来的人了。他们的样子很奇怪,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好像他们随时都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一样。”
“所以?他们要怎么做才能从那个铜墙铁壁中逃走呢?”
“这种事就算问了他们也不会说的,不过‘缺失者’肯定会用‘缺失者’的方式来越狱。当时在那个垃圾场里抓到的人并不是‘东塔’的全部,一定还有几条漏网之鱼躲在别的地方。虽然那个监牢是专门为‘缺失者’设计的,但这并不说明它是完美无缺的,要是外面的同伴用什么‘瞬间移动’来把他们接走,那我们也无计可施了。”
“原来你也会说‘无计可施’这个词啊?”
“不过我倒并不认为他们中有人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否则他们根本就不会被我们抓到。”
“那你认为他们会用什么样的能力逃出去?”
“如果‘空间’这条路行不通,那剩下还能使用的就只有‘时间’了吧?静止时间,然后逃跑,这也是一个不会触发警报装置的办法。”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总之你是想让我在发现时间被静止的时候消除对方的能力没错吧?可是白天倒还好,万一他们趁我晚上睡着的时候行动该怎么办?”
“听歌怎么样?”
“欸?”
“就算睡着了,只要发现音乐中断了你也会马上惊醒吧。”
“……这样真的有用吗?”
“一定要听那种听了绝对睡不着的歌哦。”
时间再次来到现在,
“就算你们想庆祝昭和日,这里也不是放烟花的地方吧?这个时候其他人都放假了,你们就不能稍微安分一点,让我们这些因为你们加班的人也好好享受一下黄金周吗?”
这时,乙世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了七原的话语。
“外面的坡道上有个人坐在车里,这个气息恐怕是‘缺失者’,大概就是来救他们的那个同伴吧。”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冬月率先反应过来,趁着乙世说话的间隙猛地转过身去。乙世快速扫了一眼他的身体扭转的方向,随即冷笑一声,说道:
“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冬月忽然眼前一黑,一袭黑影转瞬间与他擦身而过,像帷幕一样迅速地遮蔽了他的视线。下一秒,他那条伸向执行官们的手臂被倏地划了一刀,如同水管一般喷出了鲜血。冬月错愕地看着他做出发动能力起手式的右手,似乎还沉浸在冻结一切的幻想中,连他的脸被自己的血给溅到了都未曾察觉。
乙世停在他的面前,她转过身来,干净利落地抖了一下短刀,甩掉了粘在刀刃上的血迹。冬月这才发现自己正在血流不止,他咬紧牙关用力捂住伤口,但血液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间一条一条地溅射出来。
冬月忍着剧痛跪了下来,不甘心地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
“……别太得意忘形了!在你对付我的时候,红崎就有机会袭击你身后的人,你也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能免疫爆炸伤害的吧?!难道那些人死了也无所谓吗?!”
乙世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冬月的身后,然后笑着说道:
“真是如此吗?我看未必呢。”
冬月如梦初醒,惊讶地看向了红崎。不知怎么回事,红崎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依旧面色铁青地靠着墙壁。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冬月刚才说的话,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这边。冬月觉得他很不对劲,难怪自己总感觉事情有些诡异,明明敌人就站在前面,红崎的眼睛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甚至对同伴在自己眼前被人伤害一事都无动于衷。
乙世露出悠哉的笑容,继续说道:
“看来你朋友的想法好像和你不太一样呢。不过就算你们齐心协力又怎么样呢?你以为自己能在我的手上杀人吗?别太抬举自己了。”
说完,乙世向前迈出了一步。然而下一刻,她的头顶突然亮起了一束炽热的强光,她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团似曾相识的橙光正在天花板上急剧膨胀。
冬月看了乙世一眼,她这时恐怕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一直在提防着红崎,没有给他任何发动能力的机会,为什么现在天花板马上就要被炸得粉碎了?冬月想,她一定是很自信这两个人绝无可能在自己面前使用能力,因此才会对现状感到这么困惑吧。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
“……真是好笑,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想不到的事情吗?那么,我们也该说再见了。”
说着,冬月飞快地在他和乙世之间形成了一面冰墙。
乙世差点就要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冰墙撞上,赶紧在最后一秒向后跳去撤离了原地。随即,一股来势汹汹的寒气从乙世的脚下翻涌而过,使她即将降落的地板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乙世勉强在冰面上站稳,寒冷的空气不由分说地横扫了整个空间,一眨眼便将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冻成了冰雕。与此同时,沉重的天花板也在一声巨响中坍塌了下来。
自动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红崎终于回过神来,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拉起冬月冲了出去。乙世立即朝他们拔出了手枪,然而出口瞬间就被掉下来的碎石埋没,红崎和冬月的身影也在一声声轰鸣中消失在废墟后面。周围顿时一片漆黑,无数的坠落物从自己的身边砸下,乙世收起了手枪,动作流畅地向后翻滚躲进了走廊中。
红崎和冬月跌跌撞撞地跑向停在路边的旅行车,他们分别打开左右两边的车门坐了进去。红崎用力关上后座的车门,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司机倒映在镜子里的样貌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看见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断了一根,但红崎还是不太确定。于是,他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怀疑地问道:
“你、你是理部哥吗?”
戴着渔夫帽和茶色墨镜的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们待会也需要变装,衣服都放在包里了,尽快把它换好。到那里之后先去后面的仓库藏好,等我这边解决了就过去找你们。”
红崎和冬月中间的坐垫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红崎一把拉开了拉链,叠在里面的是两套整整齐齐的西装。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穿正装?”
“你们穿成这样去接下来的地方太显眼了,所以必须得打扮的跟大家一样。”
“啊?去哪里?”
理部的余光瞥见了座椅上的血迹,问道:
“冬月没事吧?”
冬月没有回答,红崎则激动地说道:
“这都是你们的错吧!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来?!你忘了我们事先是怎样约定的吗?一旦我们被西塔的人抓住,你们就要马上用这个办法来救我们,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事吧!”
“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我和最上考虑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有我的计划和打算。坐稳了,我们很快就到了。”
停泊了一会的旅行车发动引擎从监管所面前开走了。乙世抬起头来,刚好捕捉到车尾从废墟的缝隙间一闪而过的瞬间。乙世赶紧启动蓝牙耳机,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
“濑虎,他们坐着旅行车逃走了。型号是丰田RAV4,大概前后都没有上车牌,立即开始行动。”
说完,乙世也想赶快追上去,但才刚刚站起来一点,她就突然两眼一黑瘫了下去。乙世感觉口中充满了血腥味,她疲惫地睁开眼睛,许多小红点在她面前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板上。乙世伸手摸了摸鼻子,再拿起来一看,自己的手掌上已经沾染了一大片的鲜血。接着,一阵困意袭来,乙世失去了意识。
回过神来,乙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周围还是夜晚的景色,借助地上那些探照灯微弱的光线,
她依稀辨认出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座花园。乙世听到耳边传来了一连串杂草晃动的声音,她警惕地看向声源处,就在离这不远的草丛中毫无征兆地冒出了很多的女人。她们像沙滩上的螃蟹一样窸窸窣窣地从两侧的草丛中走了出来,摇头晃脑地聚集在拱廊的木板上。
这些女人长得很奇怪,她们的身体大小和正常人一致,但四肢却像竹节虫一样又细又长,那与手脚不成比例的上身看上去显得十分累赘。在看见乙世后,女人们发出了不像人类的嘶哑叫声,然后拖着畸形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朝着乙世走来。
她们全都手无寸铁,身上穿着的是随处可见的羊毛衫和连衣裙,有的甚至什么也没穿。乙世拔刀冲进了人群,挥动短刀抹过每个人的脖子,一剑封喉。
在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乙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刚才还没有的胖女人,她的体型看起来有躺在地上那些人的三倍大。她好像也发现了乙世,紧接着,她突然加速冲了过来,发出恐怖的吼声扑向了乙世。
乙世冷静地错身闪过,当胖女人的颈侧从自己的身旁经过时,她毫不犹豫地将短刀挥了过去。就在乙世以为自己已经解决了所有敌人时,她的头上突然再次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胖女人的脸猝不及防地浮现在眼角。乙世大吃一惊,迅速地将短刀打横转身向后刺去,然而短刀的力道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截断了。乙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景象。自己的刀尖只是稍微没入了胖女人的脖颈,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她的刀都始终无法刺穿胖女人的皮肤。乙世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怎么办?
……要用“灰烬之力”吗?
……可是用了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就在乙世犹豫之际,胖女人猛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
乙世从梦中惊醒,躺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接着,她的耳机里传来了七原的声音。
“你醒了?”
乙世捂着头坐了起来。监管所已经恢复如初,不久前的那片废墟又变回了原来的办公室。执行官们好像全体出动了,监管所里此时空无一人。七原继续说道:
“我在你昏迷的时候把这里恢复原样了。说起来还真是讽刺,那个少年那么痛恨执行官,结果正是因为他在那些执行官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块,他们才全都没有受到致命伤。”
七原又问道:
“你没事吧?自从公演那天以后,你的状态好像就一直不是很好。”
乙世有气无力地笑道:
“我没事的啦,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啊?”
七原不高兴地说道:
“那请问我现在能去睡觉了吗?你可是舒舒服服地睡了十分钟,而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要不是为了你连续听了好几天的《黄尾鱼与猫猫拳》,我也不至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乙世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
“我知道了啦,晚安。”
结果七原却连“晚安”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乙世不满地碎碎念了一句:
“……真无情。”
这时,濑虎也联系了她。
“乙世,我们找到那辆车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到。”
于是,乙世重新整顿了一番,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