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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后来又玩了两局,七原的战绩是一胜一负,她在第二局时不遗余力地击败了鼠王,在金币、星星、小游戏以及上一局让他捡了大便宜的额外奖励上全方位碾压了他。本来说好了只来一局,但在鼠王的强烈要求——其实就是死缠烂打之下有了第三局。七原没有故意让他的意思,但在看到自己输了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再不让他赢一次自己恐怕一天都别想离开了。
因为七原和鼠王最后的比分是一比二,所以她一路上都要忍受鼠王对自己说:“我就说零是个外行人吧!下次我教你东西的时候你可要虚心接受哦!”之类的大话。好烦,这个人完全感受不到他人的体贴,突然后悔让他赢了。
七原虽然单打独斗很厉害,但对于“脸谱吊臂”这类需要跟AI队友配合的游戏就很苦手了。AI明明可以轻易判断出蘑菇藏在哪个木桶里,却连把库巴的嘴巴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七原觉得这个设定真的很不合理。而且她这一局也踩了两次库巴格,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踩到库巴格最多奖励”呢?鼠王该不会还有什么能贿赂奇诺比奥的小窍门没有告诉自己吧?
依照约定,七原坐鼠王的摩托车去了白鸽广场。鼠王一路开得像飞一样快,一看到前面有位置空出来就会超车冲上去,绿灯进入倒计时也不会减速,反而还会因为马上就要变成红灯而加速冲刺。保持这个速度,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代价是七原下车后感觉有点腿软。
举办签售会的和文堂书店位于购物中心二楼,书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排队的大部分都是高中生模样的人,女生的比例大于男生。书店对面刚好有间咖啡厅,两人决定先进这家店吃午饭。鼠王点了雪顶哈密瓜汽水、那不勒斯意面、法式千层土豆,还有美式美味松饼——当然不是,他点的是蜂蜜黑糖松饼。七原只点了美式咖啡和特色三明治。
他们点的菜不一会就送了上来。这家店的特色三明治里面夹的是吞拿鱼和炸鸡排,一份里面共有三块三明治。吞拿鱼是从罐头里拿出来后又用橄榄油拌炒过的,鸡排也是刚刚炸好的,中间夹了车达芝士片和生菜,酱汁是搭配任何快餐食品都很合适的沙拉酱。这道菜看起来卡路里很高,当早餐可能会吃不下,不过很适合中午的时候吃。鸡排再不吃就会软掉,但七原似乎一点都不饿,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书店的入口不算宽敞,为了方便一般客人进出,参加签售会的队伍只排了一列。后面来的人只能排到队尾,队伍也因此排得越来越长。
签售会应该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七原看见队伍在窗外缓慢地推进着。四棱镜老师一个人既要签名又要回答读者的问题,效率可想而知的低下,长长的队伍每次都只能前进一点点。七原想试试从这边能不能看到书店里面的情况,但队伍又挤又密,站在前面的人完全遮住了四棱镜老师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七原只能时不时从人们的背影后面看见四棱镜老师露出来的笔盖和衣袖。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七原还是像第一天知道似的感叹道:原来四棱镜老师有这么多粉丝啊。
鼠王看见七原这么久都没给咖啡加料,便自作主张地拿起盛着奶精的小壶,一口气全都倒进了咖啡里。七原听到桌上的声音回过头来,吃惊地说道:
“……等一下,你在做什么啊?我喝咖啡是喜欢喝黑咖啡的。”
鼠王被提醒后丝毫不觉得惭愧,反而激动地提高音量对七原吼道:
“我又不知道!干嘛那样说啊!我是怕你忘记给咖啡加东西才帮你的,我对你这么好,结果你一点都不懂得感激,还用那种干嘛多管闲事的口气说我!”
七原一下子头痛了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居然在咖啡厅人最多的时候大声说话,他就不怕引人注目吗?虽然周围的人都在专心吃饭,根本没有人在看他们,但七原还是觉得跟鼠王坐在一桌很丢脸。就算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要考虑一下自己这个跟他一起吃饭的人的感受吧。总之先安抚他的情绪吧……七原一脸无奈地说道:
“是我不好,都怪我没发现你原来是个这么好的人。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能先问问我的意见。”
鼠王放下了奶精,接着也朝窗外看了一眼,问道:
“你不用快点吃完去排队吗?”
看来鼠王的脾气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类型。七原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跟自己吵个没完,幸好事情没有发展成那样。她解释道:
“签售会跟电影院还有演唱会之类的场合不一样,只要还没到结束的时间,选择什么时候进去都可以。不过现在人太多了,我想等人稍微少一点之后再进去。”
七原喝了一口咖啡,大量的奶精中和了咖啡原液尖锐的苦味,即使还没加糖,喝起来味道也十分柔和。现在不是刚起床那会,偶尔喝一次这种掺了奶精的咖啡好像也不错。鼠王低着头把意大利面卷在叉子上,冷不防地说了一句:
“零,你该不会是很紧张吧?”
七原有些措手不及。
“欸?”
鼠王默默地将卷成一个小球的意面送进口中,头也不抬地说道:
“因为你看起来完全没心思吃饭的样子。”
七原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三明治,确实没什么胃口。
“我有什么办法,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四棱镜老师的真人。”
“你之前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我连他的本名叫‘地居互’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鼠王一脸扫兴地说:
“什么嘛,明明是他的粉丝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七原板着脸回击道:
“作家都是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是你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
鼠王一脸无所谓地咀嚼着意面里的香肠,说:
“我又不看书,当然不知道这种事啦。”
“这是最让读书爱好者反感的台词之一呢。”
“啊,我懂。要是有人对我说‘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这样的话,我肯定也会这么想吧。”
鼠王又叉了一块法式千层土豆。这是一道将土豆切成大小相等的正方形薄片,然后将它们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放进烤箱烧制而成的料理。烤好之后的土豆侧面会有一条条焦褐色的分割线,如同堆成一沓的瓷砖一般层次分明。鼠王一口吃掉了整块土豆,不知道味道如何。七原也拿起一块三明治吃了一口,但因为满脑子都是签售会的事,所以感觉味同嚼蜡。
这时,鼠王又说:
“他这次发表了什么书啊?”
七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这次出版的是老师的短篇小说合集,书名叫《地球是一个巨大的吸尘器》。”
“这是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的意思吗?”
“是世界包罗万象的意思吧,你就不能想个浪漫一点的解释吗?”
鼠王吞咽了一下,然后对她说:
“等会帮我也买一本吧,在跟你聊天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还没怎么看过书呢。从现在开始看应该还不迟吧?我想在有限的人生中将还没体验过的事情全部体验一遍。”
“不要说得好像自己检查出了绝症被医生告知了最后期限一样。”
“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啦!不过情况也差不多!”
鼠王本来给松饼浇好了枫糖浆,正准备切一块下来尝尝,但在聊到这个话题时却忽然改变主意放下了叉子,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今年23岁,我很喜欢现在的这个年龄,因为2和3相加等于5,也就是星星的角的数量。换句话说,每当我的年龄加起来等于5的时候,我就会得到一颗星星,今年就是我得到星星的年份!”
七原困惑地问:
“得到星星会变得幸运吗?”
“没错!我和零就是在这一年认识的,真幸运!”
“所以呢?”
鼠王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假设人的一生是100年,那我在接下来的人生中还有三次拿到星星的机会,分别是在32岁、41岁还有50岁的时候。但50岁之后我就再也拿不到星星了。没有星星在等我的人生继续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大概也不会再遇上任何幸运的事情了,所以我决定这一生只活到50岁就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鼠王的影响,明明他的说法很无厘头,但七原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真是不合理,因为这种想法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不会觉得很可惜吗?再说为什么一定要用加法呢?如果把年龄相减的话,在61岁、72岁、83岁甚至更久以后都可以继续拿到星星吧?而且这样得到的星星还会更多。”
七原刚说完就后悔了。鼠王要是肯用减法就不会这么说了。
“哪有这种游戏规则啊?!零真是什么都不懂呢!”
果然。
“你才是人生的主角,由你来制定游戏规则不就好了?总比因为自己的字典里没有减法而让自身只剩下27年的寿命要好多了吧。不过也罢,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喜欢怎么过是你的自由。”
鼠王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是主角呢!像我这种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对的人当反派还差不多!主角是会做正确的事情的人,而不是做什么都正确的人。”
七原心想:这就是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的理由吗?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是人要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不是只是自以为正确的事呢?”
鼠王吃面的叉子停在半空中,他露出开心的笑容,说道:
“人们根本不会考虑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他们只会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别人好的。但是零,你跟那些装模作样的人不一样,你是真正的好人,所以我很喜欢你。”
七原却毫不领情地说:
“我明白了,你是那种好不容易有个聊天对象就会像决堤一样说个不停的人吧?我倒是不介意当你的听众,但我的记性不怎么样,可能不会把你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真的吗?一点也看不出来。”
“是真的,比如你跟我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玩‘振动猜一猜’,但我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
“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明明一下子就能记住第二个飞行龟手上拿的是什么水果,却记不住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对创造回忆这件事没什么执念吧。”
鼠王不理解地问道:
“可是频繁忘记生活中的事情会很麻烦吧?”
七原想了想,说:
“如果你指的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总是忘记从足球场旁边路过会有足球飞过来把我砸晕,有一次还因此连续两天在同一个地方被人送去了医务室的事,那确实挺不方便的。”
正在喝饮料的鼠王差点被呛到,他咳了几下之后说道:
“你在说的真的是自己的事情吗?这个天然呆怎么看也不会是你吧!话说你们学校的人踢球也太卖力了吧!那可是能把人踢到校医那里去的足球耶!要是在游戏里面用这种球踢到路人会被扣很多分吧!”
“或许是因为我们学校的几个运动社团成绩都很好的缘故吧。”
鼠王如梦初醒地问七原:
“慢着,你说的高中该不会是修文馆高校吧?”
“是啊。”
“果然啊!千秋也是从那间学校毕业的。”
“直接叫‘千秋’?”
鼠王无视了七原的质疑,径自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千秋当时就是田径社的啊,而且因为他们那一届的成绩碰巧是历代最好的,所以那个人总是动不动就跟我们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那家伙明明没参加过几次比赛,社团的金牌也全是一个叫理部的人拿的,真亏他好意思把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当做谈资来炫耀啊!话说回来,段内那一年也是这个社团的吧?不过他的身子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一点也看不出来以前是运动社团的啊。”
七原没有说话,鼠王只听见对面传来了微乎其微的咀嚼声。他疑惑地朝前面瞥了一眼,七原露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目光呆滞地嚼着一口三明治。
“不要在人家说话的时候发呆啊!真没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