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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向根据男人的描述追了上去,虽然对方提供的情报只有“粉色头发”这一条,但当时在现场能够立刻找到的,符合这一特征的人只有一名少女。千向果断地紧跟在那名少女身后。回过神来时,身边的高楼大厦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信号机发出的警报声惊醒了千向,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中远离了繁华区,来到了脚下都是石子的铁轨上。
少女的色彩格外醒目,但稍不留神她就会马上失去踪影,千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身影明明那么鲜明,可却能轻易地消失在人群之中。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听了男人的话后产生了幻觉,一直在追逐着一道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四周到处都是杂草和石头,铁丝网的对面发出了电灯的亮光,是一个坐落于铁轨边上的小镇。千向望了过去,房屋的背后出现了离这里隔着一个镇子的市区,一排排漆黑的屋顶上方露出了市中心五彩缤纷的一角。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居然跑了这么远,但千向对自己一路上到底是怎么跟过来的完全没有印象,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天。
千向转过头重新看向铁轨,看到前面有一个貌似是建筑物的巨大黑影,他谨慎地走了过去,发现原来是一个隧道的入口。
这条隧道好像已经荒废了,隧道里没有灯,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角落里的垃圾桶发出阵阵腐臭,垃圾回收员大概也没料到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垃圾桶吧。千向往隧道内走了一点,隧道深处的水声变得明显了,他猜测是昨晚那场大雨渗透了隧道的墙壁,导致被雨水侵蚀的天花板在不停地漏水。千向感觉他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借助出口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地板的裂缝里长出了绿油油的植物。
这里肯定会被镇上的小孩当成秘密基地吧,千向不禁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也没有交过会做这种事情的朋友,但他曾经在电视剧和书上看到过,乡下的小孩都很喜欢把年代久远的防空洞、或是下水道的排水口之类的场所建设成自己的秘密基地。不过这里的天花板看起来随时都会塌下来,当地小孩的父母应该经常告诫他们千万不能靠近这个隧道吧。
虽然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大概不会躲在这种地方,但以防万一,千向还是从装备包里拿出了手电筒,决定再仔细地调查一遍。
就在这时,千向的后颈猛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如同突然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顿时变得十分敏感。千向条件反射地低下头,下个瞬间,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擦着他的头顶快速地扫了过去,他感觉自己那一刻好像听到了转瞬即逝的衣袖摆动声。千向明白了对方刚才是在试图用手刀来偷袭自己。他顺势向前翻滚,一口气与袭击他的人拉开了距离,装在塑料袋里的那瓶红酒与地板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了让人担心是不是碎掉了的响声。
千向没有抓紧手电筒,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手电筒从他手中脱落,向后抛出一道弧线掉了下去。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向后滚了几圈,接着像很快就撞到了什么物体,滚动的声音不一会就停了下来。千向听到背后有人笑着说道:
“哈哈,是不是刚才玩得太过火有点使不上劲了?这一招通常是躲不过去的呀。”
千向立即回过头,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质问道:
“是谁?!”
黑暗中的那个声音有些困惑地回答道:
“你这问题问得可真奇怪,刚刚不是你在跟踪我吗?”
这时,地面微微震动了起来。远方传来了电车行驶的声音,接着,一辆电车从隧道面前的铁轨上经过,从车窗里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隧道,短暂地驱散了黑暗。
千向一开始觉得很刺眼,花了些时间让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后,他看清了站在眼前的就是那个粉色头发,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她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大概还是高中生吧?千向松了一口气,幸好刚才忍住了没有出手。以高中生的脆弱身板根本承受不住他的攻击。万一按照一开始冒出来的念头用手电筒反击,或者给身后的人一脚,而自己情急之下又刚好没控制好力度的话,最坏的情况就是会不小心杀了她。
“啊,不好意思,很抱歉吓到你了。我跟着你并不是打算对你做什么,你不用紧张。”
说着,千向缓缓地站了起来。隧道里满地都是乌黑的积水,他的风衣在地上滚了一遍后变得脏兮兮的,手上的塑料袋也沾上了不少污水。他赶紧检查了一下袋子里做成半成品的食物有没有被弄脏,在确认了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后对少女说道:
“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那名少女——乙世不以为然地说道:
“警察找我有什么事?能不能请你有话快说,我因为大脑缺氧现在还是有点头晕,所以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千向恢复了常态,一本正经地问道:
“刚才路上有个人说你偷走了他的钱包,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乙世反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你就会放我走吗?”
千向对她说:
“当时那条街上有很多人,随便找个那时候在场的人问一问就知道是不是你了,不要想着对我说谎。”
乙世收起了笑容,不满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那个钱包就是他的?他是个坏人,抢走了我的钱包,我从他那里把自己的钱包拿回来有什么问题?”
千向毫不留情地说:
“这么说就代表你承认自己偷了他的钱包对吧?别废话,把钱包交出来,让我看看里面的证件,如果证件上的照片是你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乙世却反而向他伸出了手,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万一你也是坏人怎么办?在看我的证件之前,应该先把你的证件拿出来让我看一下。”
“啊?”
千向一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乙世用大人一样的口吻说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会教小孩子可以随便相信一个只是嘴上自称警察的陌生人的话。”
千向无奈地说道:
“你说得对,我知道了。”
千向一边想着真是个自我保护意识过剩的小鬼——呃虽然对陌生人抱有戒备心是好事,一边默默地掏出了警察手册。但这样一来,千向就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了,他感到做事很不方便。
就在千向想用提着塑料袋的手把警察手册展开时,一个扁扁的东西忽然干净利落地拍在了他的脸上。千向猝不及防地被剥夺了视力,他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打中自己的脸的物体慢慢滑了下来,千向闻到了钱包上的那股皮革味,紧接着,乙世的脸刹那间近在咫尺,就像转场一样出现在了逐渐下降的钱包背后。千向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但是为时已晚。
下个瞬间,千向的腹部毫无防备地被乙世打了一拳。他猛地吐出了一大口白沫,双脚脱力跪了下来,没有任何缓冲地迎面倒在地上。乙世顺手接住了从他的手指间飞出来的警察手册,她甩了一下封面,利索地打开了那本手册。在看到证件照下面的名字时,乙世好像对这个人名感到有些出乎意料,表情一瞬间变了。
“千向……哲夫?不会吧,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千向’吧?”
乙世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幸灾乐祸地笑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说这句话还来得及吗?话说我打了你应该不会收到你家寄来的律师函吧?”
千向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抓狂地说道:
“你怎么敢打警察,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啊?!”
“咦?为什么你还是清醒的?”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被你打晕!否则这件事可不是回警察局听个安全讲座就能了结的!马上跟我回局里一趟!”
“为什么?我不是都把钱包还给你了吗?”
“抢劫、故意伤人、袭击警察,还要我一一列举吗?!你最好做好接下来可能会不止一个晚上要在警察局里过夜的心理准备!”
“啊,听不懂,感觉好麻烦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劝你乖乖跟我回去!不要逼我对你动粗!”
乙世满不在乎地笑道:
“好呀,我也很想看看你动起真格来是什么样的呢。第一次我还觉得是偶然,但你连续两次都撑过了我的攻击,这就足以说明你根本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了。不过我看你好像还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在见识过我是怎么对付你的之后,你不会还认为自己用单手就能制服我吧?”
“啊?”
乙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不紧不慢地对千向手里的塑料袋抬起了脚。
“你好像很宝贝这一袋东西嘛,但你保护得太明显了,反而更容易被我当成目标。”
千向立即明白了乙世想做什么,一瞬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下意识地松开手,猛然起身朝乙世一拳打了过去。
“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乙世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一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千向打过来的手臂,然后顺势使出一记过肩摔将他扔了出去。
隧道出口响起了一声仿佛能够砸穿地板的巨响。千向背部着地,摔在水洼里的后背还在地上激起了一阵水声,沉重的坠落声夹杂着水花的动静回荡在隧道内部。乙世感觉到手上有一股异样感,她疑惑地抬起了手,不可思议地望着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没卸干净的力残留在手臂上,使里面的骨头隐隐作痛,乙世苦笑着按住了手腕,强行抑制住了颤抖。
出口那边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呻吟,千向动作迟缓地坐起来揉了揉背后,然后捂着痛处僵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乙世诧异地望着他,明明受到了那么严重的撞击,但这才没过多久,他竟然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乙世不禁皱着眉头笑道:
“你还能站起来啊?真难缠,早知道刚才就想办法甩掉你了。”
千向转过身来面向乙世,在与他重新对视时,乙世注意到他的眼神变了。千向一言不发地盯着乙世,接着默默地脱掉了那件好像被雨淋过一样的风衣,随手把它扔到了地上。乙世不解地看着他,千向又解开了西装的扣子,把西装也脱下来扔在了风衣上面。最后,他缓缓地解掉了衬衫袖子上的纽扣,仔细地将两条衣袖一节一节卷了上去。乙世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在干什么啊?”
千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这很正常吧,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虽然有规定说警察不能随意伤害普通人,但是在面对不太配合的犯罪者时,我们也是会选择稍微粗鲁一点的方式的。”
乙世愣了一下,接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似乎很开心地说道: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这让我想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他也像你一样,不管对他怎样攻击他都不痛不痒的,而且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让他倒下。只可惜因为一些原因,我这一生恐怕是没机会跟他交一次手了,所以我很高兴遇到了你,这样我就可以让你代替他被我打倒了。”
千向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的身手就是那个人教你的吗?”
乙世一脸自豪地笑道:
“不是,我说的那个人是我的爸爸,教我如何战斗的人是我的老师。”
千向认真地说:
“真巧啊,我也有一位师父,在看到你之后,我明白了你就是她当初最不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
乙世好奇地问道:
“是吗,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等我们回到警局后,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
说着,千向伸出拳头,摆出了战斗的架势。乙世的笑容也瞬间充满了敌意,听到千向这么说,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冷酷,随即目中无人地笑道:
“看来是听不到了呢,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