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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一出电梯就朝着位于这层楼的自助餐厅走去。餐厅的灯光和走廊一样，都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浅黄色，光线打得很暗，营造出了一种用餐时请保持安静的氛围。由于环境太暗，走在过道上几乎看不清脚下。伊水正一个人在餐厅里吃着晚餐，两个小弟像保镖一样站在她的身后。飞鸟径直走到了那张餐桌旁边，其中一个小弟走过来帮他拉开了椅子，飞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什么都没对他说便坐下了。
这个位置靠着窗户，窗外是楼下两旁亮着路灯的马路，前面不远处就是夜晚黑色的大海。飞鸟礼貌地问候道：
“清姐姐，这里的菜还合你的胃口吗？”
伊水正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味道很不错哦。我拿了很多，你要不要尝尝？”
飞鸟闻言拿起叉子，从她的盘子里叉了一个鸡块吃，但才吃了一口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就是冷冻食品嘛，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外壳都软掉了。”
伊水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愉快笑容，对他说道：
“对吧？这个牛排也一样，连酱汁都是超市买的那种呢。”
“……那你还让我吃，清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坏心眼啊。”
飞鸟放下了叉子，正要开口时，伊水却抢先一步说道：
“零已经回去了吗？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呀？”
飞鸟想了想要如何回答，最后随意地说道：
“我们也没说什么啦。”
伊水有些意外地问道：
“你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居然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吗？”
飞鸟回答道：
“按照她的说法，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在手机上聊天，所以她一直觉得我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样。既然她是这么想的，那再次见面时没有特别的话想对我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啦。”
“那你们的关系还真是亲密得羡煞旁人呢。”
伊水把牛排切成了一条一条，但她似乎没有吃的打算。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再次开口问道：
“我今天带零去了我的音乐教室，她跟那些孩子们相处得很好，还自愿给他们弹了钢琴，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大家看起来都很喜欢她呢。我打算尝试让她重新开始弹琴，她有跟你提起这件事吗？”
“没有欸，她是怎么说的？”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呢。直，你呢？现在还有在拉小提琴吗？”
“嗯，我当初也把小提琴一起带过去了，在那边没课或者放假的时候偶尔会拉一下。”
“你这么喜欢小提琴，一定也很希望能多与她合奏几次吧？为什么你不把自己的愿望告诉她呢？”
飞鸟解释道：
“清姐姐有所不知，只要我这样请求她，她就一定会继续弹钢琴。但她并不是自愿的，而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如果她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作出这个决定的，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哦~原来零是这样的人啊。”
伊水心领神会地笑了。
餐厅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虽然背景音乐的声音很小，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出放的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伊水低着头问道：
“对了直，说到贝多芬的小提琴曲，你最先想到的是哪一首曲子呢？我的话，只要别人问起我小提琴曲，我就会马上想到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呢。”
终于，飞鸟收起了笑容，默默地摘下了眼镜。伊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的嘴角也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飞鸟低下头用眼镜布擦着镜片，发出冷漠的声音说道：
“清姐姐，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我的时间剩下不多了。”
伊水没有抬头，带着微笑说道：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啊？我是过来度假的，除了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飞鸟眼神冰冷地看着伊水，对她说道：
“请你告诉我，我哥到底去哪了？”
伊水的神情举止没有丝毫动摇，依然笑着说道：
“哎呀，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问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我今天都去做什么了吗？如果我知道千秋在哪，那我就不用大费周章地跑到零那里去问她千秋的事了。”
飞鸟却肯定地说道：
“不，你知道，你去找零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安全。”
伊水神情淡然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知道呢？我可是从来都不过问千秋的私事的啊。”
飞鸟把眼镜戴了回去，冷冷地对她说道：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你又怎么可能会有闲心让零陪你去其他的地方呢？”
伊水无奈地笑了。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理由。虽然我从来不去过问千烟会的事，但我丈夫是什么人我还是很清楚的。他在外面敌人那么多，偶尔会因为躲避风头而暂时消失一段时间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说着，伊水放下了刀叉，抬起头环顾四周。
“话说回来，我们都在这坐了这么久了，这个餐厅也还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坐电梯上来的时候也一路上都没有碰到过其他人。直，你处心积虑地包下了整间酒店，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飞鸟冷淡地回答她道：
“我的事你不用关心，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伊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转而问道：
“找到千秋后，你打算对他做什么呢？”
飞鸟把双手支在桌面上，交叉着十指说道：
“你应该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了，很遗憾，他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你放心，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哥哥，我是不会危害他的性命的。”
伊水却微笑着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呢？你敢拿自己最重要的人来起誓吗？你根本不会吧。”
“你果然知道我哥在哪里吗？”
飞鸟冷不防地说。伊水有些生气地说道：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试探的口气？我真的对你很失望。大家都说你说话从来都不单纯，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的人。”
伊水一口气喝完了红酒，放下了酒杯。
“我对你想知道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你不愿意陪我闲聊的话，我就先回房间去了。”
说完，伊水站了起来，然而她一起身，站在身后的两个小弟就虎视眈眈地向前靠近了一步。伊水难以置信地转过去看着他们，随即又回过头看向了飞鸟的脸，而飞鸟只是一脸冷酷地端详着她。伊水的表情中充满了迷茫与惊愕，但渐渐地，她就像接受了现实一般露出了妥协的微笑，面色凝重地坐了回去。
“……看来你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呢。直，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不择手段的人，甚至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家人。我也没有想到连我这种局外人，竟然也会有被你这样对待的一天。”
飞鸟面无表情地说道：
“清姐姐，你可以不相信我，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段内那个叛徒也正在到处找我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那个人是绝对会杀了我哥的。万一被他捷足先登，我哥就真的完了。”
伊水却仍然无动于衷地说道：
“我可不觉得千秋会被义纪找到，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不然你直接把义纪抓回来问清楚不就好了，何必还要来问我呢？”
飞鸟叹了一口气，有些没耐心地说道：
“清姐姐，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派人去找了，我哥被抓到也只是时间问题，我只是想稍微节省一点时间罢了。”
“那你自己抓到他，和我告诉你他在哪你再去抓他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亲自找到他的话就会把他杀了，而如果我把他的藏身地点告诉你，你就可以大发慈悲地饶他一命吗？我应该高兴你至少没有这样威胁我吗？”
伊水移开了视线，随后又说道：
“而且，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千秋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呢？”
飞鸟直视着她的双眼，毫不犹豫地说道：
——“因为你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这时，伊水笑了，不知为何，飞鸟忽然觉得她的笑容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她注视着飞鸟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难道还认为我会背叛他吗？”
飞鸟没有说话，目光警惕地看着她。伊水向后仰去，望着天花板平静地说道：
“千秋心中的苦恼和委屈我其实全都知道。在我面前，他就像一个连哭泣都有错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对他宽容的大人一样。所以我一直温柔地对待他，想以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依偎的人。但他那天晚上却在车上对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所以我才想稍微惩罚他一下，让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但是很可惜，就算我还没有原谅他，我也不会出卖他的。”
飞鸟无法理解地说道：
“我哥明明是个那么混账的人，为什么你还这么袒护他？”
伊水又看向了他，笑着说道：
“可你和他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很了解你的为人，直。其实你也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因为每当事情稍微有点不如意时，你就会立刻表现得心烦意乱，就好像现在一样。在此之前，你绝对想不到竟然连千秋这样的人都会有人愿意帮他说话吧？这下看到了我的反应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后，你的心里是不是又开始感到异常烦躁了呢？”
飞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是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有些不甘地瞪着她。伊水笑了笑，轻松地对他说道：
“直，你还是死心吧，从我这里你是什么都问不到的，再问下去也只会对你的心脏不好。”
飞鸟并未回答她，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在飞鸟保持沉默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了电话，把手机贴在耳边。
“好，我知道了。”
说完，飞鸟拿开了手机，给了伊水身后的那两名小弟一个眼神。两人马上会意地向后退去，伊水立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突然紧张了起来。
飞鸟开口了：
“找到我哥了。”
伊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她依然强装镇定地说道：
“能把手机给我，让千秋过来听电话吗？我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伊水将手伸向了他的手机，但飞鸟却挂断了电话，对她说道：
“恐怕以他现在的状态没办法跟你说话。”
伊水不禁气愤地看着他，用压抑着怒意的声音说道：
“你们对他使用暴力了吗？我果然不能相信你。”
“我也没办法，他太不安分了，我们只好使用了一些手段来让他变得配合。”
飞鸟不以为然地说道。伊水却冷笑了一声，莫名冷静地说道：
“你不用再装了，我是不会被你骗到的，你根本就没有找到千秋吧？”
“为什么我一说对他使用了暴力你就认为我在撒谎了呢？难道那是一个我们不方便动手的地方吗？”
“我都说了不要对我使用那种试探的口气了。”
说完，伊水就一脸厌恶地离开了座位。飞鸟站了起来，对着她远去的背影说道：
“但我没有说谎，我们确实找到他了，在绿岛俱乐部那里。”
话音刚落，伊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飞鸟又猝不及防地说道：
“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啊。”
伊水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瞪着他。
“你竟然欺骗我……”
飞鸟不慌不忙地说道：
“在我说出‘绿’字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有了反应，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是在演戏。不过我早就想到我哥肯定会去求助他的四个合伙人了。我今天早上叫人去黑市秘密进了一批货，顺便打探了一下情况，可惜我哥不在那里，所以黑市这个选项排除了。大鼎中华饭店的经理是我们的人，他不敢这么做，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燕川组和绿岛俱乐部了。没错，我们不能随意地在这两个地方动用暴力，因为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手是不符合道上的规矩的。所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就算是千烟会也不敢轻举妄动。”
伊水一脸心灰意冷地发出颤抖的声音说道：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对我设下了圈套……”
飞鸟冷漠地应了一句：
“是的。”
伊水露出了失落的微笑，眼神黯淡地低声说道：
“回想起来，你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对千秋使用了暴力，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
飞鸟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了，清姐姐。”
伊水走上前来，打了飞鸟一记耳光。
“你这样真的会遭到报应的。”
“那也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伊水走后，小弟才战战兢兢地对飞鸟问道：
“……小少爷，你没事吧？”
飞鸟扶好了被打歪的眼镜，有些恼怒地“啧”了一声，鄙夷地说道：
“我也就只是随便一猜，想不到我哥居然真的会去投靠那个当面背叛了他的男人。这个该死的绿岛俱乐部会长还真是两边的好处都不想放过啊。”
“那我们接下来要派谁过去？”
飞鸟用冷若冰霜的声音说道：
“马上通知剑哥去绿岛俱乐部，他知道对付这种贪心的老狐狸应该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