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复仇Ⅸ』天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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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在别墅区的屋檐后方下沉了半边，院子里的事物在晚霞的笼罩下变成了与天空一样偏黑的深红色。
敦用靠背椅坐在草坪上，乙世站在后面抓起他的发尾，然后把剪刀伸了过去。彗星和光速在旁边冲她狂吠不止，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伤害自己的主人，由于它们总是想跟进屋里，乙世就索性在院子里给他剪了。敦的靠背椅下面垫着一块正方形的布，用来收集掉下来的头发。草坪上起风了，矮矮的草尖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发出了一阵阵安静的摩擦声。乙世剪下来的头发还没有掉在布上，就被夜风轻轻地吹走了。
彗星走到敦的跟前将两个爪子搭了上来，敦从理发围布下面伸出手来，抚摸着趴在膝盖上用关心的目光望着他的彗星的脑袋，彗星的尾巴也一直欢快地摇个不停。虽然剪刀剪断头发的声音始终没有断过，但敦却感觉到了乙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禁抬起头对她问道：
“怎么了乙世？你在想事情吗？”
乙世开口说道：
“没有啦，只是不知不觉中想起了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光，我记得那个时候敦敦的头发好像大概就是这个长度吧。”
敦一听就大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是吗？不过说起来，从那以后我好像就很久没有留过头发了啊！要不要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头发留起来呢？”
乙世没有回答他，而是回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一天防卫大臣矢岛斑真为了出席几天后的一个重要会议而来访东京，乙世则接到上级命令前来酒店保护他的安全。夜晚，乙世在走廊里轻松地解决掉了几名敌人，就在她蹲下检查敌人衣服上的通讯设备时，背对的那扇防火门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暗中响起了转动门把的声音，乙世迅速地拔出手枪指了过去，那个人用力地推开了门，两人沉默地面面相觑。双方对视了一会后，只听他气喘吁吁地开口问道：
“……乙世？你是乙世吗？”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乙世立马收起了手枪，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敦少爷啊，刚才真是失礼了。”
敦依然用手挡着门，看着地上的那些尸体说道：
“……这些都是今晚来杀害父亲的刺客吗？看来父亲住在这个酒店的消息果然还是走漏风声了啊。”
乙世不屑地说道：
“毕竟大臣过几天要宣布的那件事确实触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嘛。”她又向敦发问道，“敦少爷也是大臣叫来的吗？那你不待在他的身边没关系吗？不过我的队友现在应该也正守在大臣的房间里，他们这几晚都会和他待在一起保护着他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不，不是父亲叫我来的。”
说着，敦放开手走了进来。
这时，乙世突然看见逐渐关闭的门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她立即朝敦扑过去用力推开了他，对面的走廊尽头亮起了一道火光，乙世的肩头中了一枪，溅起了血花。她也在倒下去之前开了枪，那个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乙世在敦的面前倒了下去，躺下后仍然将枪口对着那个人。她保持着这个姿势观察了一会，确认了那个人不会再突然站起来后，才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
“敦少爷，你没事吧？”
敦赶紧来到她的身边蹲了下来，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么要来保护我啊？我就算被子弹射中了也不会出任何问题啊。”
乙世看向他笑着反驳道：
“我也一样啊，别看我表面上流了很多血，其实里面的伤口早就愈合了。”
说着，她又有些惋惜地说道：
“唉，如果衣服上的血迹和破损也能自动消失就好了，被老师看到他就会知道我肯定是又在任务中疏忽大意了，这下又要挨一顿骂了。”
敦瘫坐在地上，无奈地抱怨道：
“……真是的，在暗处到底还有多少人对极那家伙的上任感到不服啊？”
乙世却神采奕奕地说道：
“但是没关系，我一定会保护好大臣和极的！”
但好景不长，接下来的一年发生了“全球性火灾”。不久后，他也离开了。
就在乙世走神时，躲在拐角处的敌人冲了出来，猛然撞飞了毫无防备的她。乙世狠狠地撞在柱子上，柱子的表面被她的后背激起了一层灰尘，她颓然倒了下去，衣服后面都是白白的墙灰，狼狈不堪。这种程度的撞击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她却一直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敌人的两名同伴从他们藏身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他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乙世，分别抓住她的一边手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敌人的头目走到乙世的面前猛地给了她一拳。但乙世被打中的只是脸颊，所以依然能够保持清醒，如果他瞄准的是下巴或者太阳穴，乙世现在恐怕已经神志不清，或是直接不省人事了吧。而在她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他们的头目并没有停止对她的殴打。她不禁思考：为什么我会在挨打呢……？为什么我会被他们抓到呢……？不对……归根结底……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呢……？
乙世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但只要她想，她还是随时都能杀了这几个人。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被打死了，“不能死在这里”、“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在这些小喽啰的手上也太耻辱了”什么的，这些想法机械地冒了出来，但却无济于事。她只感觉到了麻木，怎样都无所谓了。绝望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她的内心，逐渐将她吞没。
头目改变方向一拳打在了她的肚子上，乙世忽然下意识地收紧腹部，熟练地抵消了这股力量。明明心里都已经放弃挣扎了，可身体却还是自作主张地作出了应对。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每天都在重复着这样的训练，所以像刚才那样的动作也许早就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反应吧。
“该死的训练！”、“该死的本能！”乙世露出了这样说的表情，但头目却误以为她这是死不瞑目的表情，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终于，头目拉开了手枪的保险，将枪口抵在了她的脑门上。
但不知怎么的，身边的两个男人忽然慌张了起来，紧接着，他们纷纷发出了惊恐万状的惨叫声。黑夜中响起了两道颈椎断裂的声音，男人们的叫声戛然而止。乙世瞬间感觉手臂得到了解放，她看到那个头目大惊失色地将手枪移了过去。下一秒，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枪管，头目慌乱之下扣下了扳机，结果可想而知，枪管发生了爆炸，将头目的手掌炸得血肉模糊。他捂着血淋淋的右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接着他就被人一脚踢到了窗外。
乙世失去了支撑软弱无力地向前倒去，有个人伸出手接住了她，乙世觉得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这种感觉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不管自己提出多么任性的要求，他都会高兴地答应自己。想到这里，乙世在昏迷之前对他说出了那句话：
“……救救我。”
回过神来，乙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她现在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如果这时候遭到袭击，虚弱至极的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可是这个房间似乎能够让她放下戒心，放心地休息一会。本来她的身体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即使受了伤也很快就能恢复，但那天晚上受的伤却一直不见好转。接踵而至的还有漫无止境的高烧，乙世每天都活在巨大的痛苦中，一天中很少有时间是清醒的。她觉得，也许这是自己的肉体在执行着一种自我毁灭的程序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乙世听见那个人对她说：对不起，每天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却什么都帮不到你。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请求你，但是，请不要死。乙世模糊中感到十分温暖，好像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他也不会放开握着自己的手，从那个手掌中传来了这样的安定感。睡梦中，乙世发出小得听不清的声音说道：
“……不要离开我。”
那个人对她回答道：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时间回到现在，乙世忽然开口说道：
“如果那个时候敦敦没有出现，我或许早就死在那里了吧。”
敦高声回应道：
“真的吗？我当时就只是感觉到你有危险所以就去救你了，想不到那居然会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啊。”
乙世垂下了眼帘，淡淡地笑道：
“不过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有些事就算重来一百遍，别人也无法改变它的结局。”
说着，乙世又将敦的头发剪掉了一小撮。夜风再次从她的手边经过，静悄悄地带走了那些头发。光速追逐着被吹散的头发，扑上去咬了一口。看到这一幕，乙世有些惊讶地问道：
“敦敦，普通人喝下你的血液是可以延年益寿的吧？那如果吃的是头发也会有同样的效果吗？”
“嗯？怎么突然问我这种事啊？”
乙世呆滞地说道：
“我刚才看见光速好像把你的头发吃下去了。”
“真的假的？”
敦转过了头，看着光速咂嘴的背影，随即开朗地笑道：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让它多陪我几年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