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告别Ⅱ』红月
*
昏暗的房间里的衣橱像活过来了一样骚动起来，一进入鼠王卧室的衣橱，七原就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团团包围了。穿上又换下换下又穿上了不知多少轮的衣物填满了整个衣橱，这里面不是衣橱而是垃圾场吧？！不想洗衣服的话好歹买个除臭剂来用一用啊！七原逃命似的扒开拉链从衣橱里钻了出来，胡乱堆叠在一起的衣服像山体滑坡一样塌了下来，散落得一地都是。
七原刚要呼吸，就猛地闻到了一股和衣橱内一模一样的味道。她立刻闭紧了嘴巴，虽然还没吃过早饭，但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了。她屏住气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单手往外爬，在爬出去后提着自己的运动鞋站起身，趁着还没断气之前飞快地逃离了这个房间。
她把鞋子扔在玄关慌忙穿好，便跌跌撞撞地冲向门打开锁跑了出去。正在栏杆上晒太阳的野猫被她吓得落荒而逃，七原扑到生锈的栏杆上，猛然喘了一大口气。她的鼻子和嘴巴终于感受到没有被污染的新鲜空气了，外面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幸好当初不是在鼠王的房间里玩游戏，不然她真的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她直起腰，拍了拍粘在手心上的铁锈，那只逃走的野猫还在楼下的雨棚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七原无视了它充满戒备的眼神，转身快步跑过走廊下了锈迹斑斑的铁梯子。
七原来到岗亭询问鼠王说的百货大楼的所在，刚要离开时警卫员叫住了她，也许是见她行色匆匆，好奇她这么早是要上那做什么。当七原向他解释了自己是要赶在客人来之前把中午要吃的料理准备好后，警卫员热心地告诉她前面拐角处就有一家生活超市，食材的种类和百货大楼的一样齐全，要是赶时间的话去那里买就可以了。
鼠王在这个镇上住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就有一家生活超市，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跑到百货大楼去买菜呢？七原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约十分钟后，七原抵达了超市位于的百货大楼三层，在看到超市隔壁的场所是什么后，她板起了脸，用口型说了一句：果然。
鼠王坐在越野车形状的游戏舱内，充当黑暗中唯一光源的屏幕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焦头烂额地移动着枪口，吃力地对付着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的蜘蛛大军。总算辛辛苦苦地消灭了蜘蛛军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蜘蛛BOSS就从天而降朝着游戏屏幕猛扑过来。游戏角色所乘坐的越野车被掀翻，画面中显示出了血淋淋的“GAME OVER”的字样，鼠王懊恼地叫了一声。
七原突然拉开了帘子，虽然在街机厅里不会有光线照进来，但鼠王还是反射性地眯了眯眼。七原面带不悦地对他说道：
“我不是叫你去买东西吗？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啊！零！你来得正好！快过来！”
鼠王十分粗暴地将她一把拉了进去。七原坐在座椅上揉着被拽痛的手腕，心想道：这个人简直就像在拿到徽章之前从别人那里交换来的宝可梦一样，根本就不听指挥。她没好脸色地问道：
“你不是说你妹妹白实中午要来，让我在她到来之前帮你做一份她最爱吃的大阪烧，然后对她谎称是你自己做的吗？”
鼠王一边把游戏币放进投币口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种事先放在一边啦！反正时间还早着呢！”
“既然不着急就别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啊，害得我还以为昨晚的噩梦成真了，瞬间就睡意全消了。”
“哈？！怎么梦到我就是跟不好的事情有关啊！你这家伙该不会天天在背后诅咒我吧？！”
“才没有。”
自从得知西塔决定放任“东塔”的那两名逃犯逍遥法外后，七原就在思考那两个人的下一步行动。说到和那两位有关的人，七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鼠王。垃圾厂事件中的“东塔”成员里只有鼠王没有被逮捕，“东塔”的人应该会因此将他视为叛徒，并一定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古怪的是，鼠王却一直活得好好的，那些人似乎也没有要来报复他的迹象。
不过这种事就算问鼠王也得不到答案，他这半个月以来大概早就被同样的问题问烦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昨晚在想的是这些事，他估计又要大吵大闹了吧。还好这时游戏中的小怪倾巢而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来吧，游戏开始了！”
鼠王兴致高昂地举起了枪，七原也一脸冷漠地把插在底座上的枪拿了起来。这个游戏就是要他们消灭所有追击的敌人，没什么难度嘛。游戏中被蜘蛛追赶的越野车在丛林里全速前进，玩家扮演的两名角色则负责在车后座消灭后面的追兵。七原无情地往蜘蛛堆里一通扫射，枪口亮起的火光在她的脸上时隐时现，一只又一只蜘蛛的体表爆出黄色的汁液倒在了她的枪火下。
一只漏掉的蜘蛛扑向了鼠王那边，鼠王代入感极强地惨叫着向后仰去，七原轻描淡写地帮他一枪解决掉了那只蜘蛛，鼠王却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个游戏有这么难吗？不是很懂。鼠王回过神来，激动地大叫道：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这种安心感是怎么回事？！！感觉只要和你做队友就绝对不会输啊！！”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陪你玩这一局哦。”
游戏结束后，两人从游戏舱里走了出来，鼠王仍然一脸意犹未尽地说道：
“刚才玩得可真开心啊！零，我们接下来去玩什么呀？”
“我记得自己好像说过只陪你玩一局的吧。”
“为什么？我还没玩够呢！”
“再不去超市就来不及了，赶紧买完东西回去吧。”
“那个不用着急啦！你想玩什么我请你啊！”
七原瞪着他说道：
“不要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说大事不妙了叫我赶紧过来一趟的人不是你吗？”
七原的声音中已经带有明显的怒气，鼠王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兴奋地说道：
“对了！我们接下来去玩头文字D怎么样？！”
七原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这么做，没办法，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收下吧，这是集齐了八枚徽章之力的命令，所有等级的宝可梦都会服从。七原冷冷地瞪了鼠王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
“——跟我走。”
鼠王身躯一震，瞬间安分了下来，看着她脸色苍白地小声应道：
“......是。”
看到鼠王畏畏缩缩的模样，七原拼命忍住了想要叫他“坐下”的冲动。
鼠王把脸转向前方，可一看向门口，他的脸色就忽然变了。七原也向前看去，只见三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正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发现二人的存在，全都把双手插进裤兜里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东张西望，看样子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多半只是想来商场里找点乐子，但鼠王却对他们相当敌视。他们在前台换好游戏币转过身，这才看到了站在过道上的鼠王。领头的男子笑着与两名跟班一起走上前来，三个衣着邋里邋遢的青年不怀好意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领头的那个鸭舌帽反戴的男子冷笑着开口说道：
“这不是鼠王警官吗？想不到这么早就能在这碰见你啊。”
七原向鼠王问道：
“他们是谁啊？你的朋友吗？”
鼠王不高兴地说道：
“怎么可能。这三个家伙以前被我抓进去过几次，每次在路上碰到都要找我麻烦，今天肯定也是来找茬的。”
七原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是吗？作为问题儿童起得倒挺早的嘛。”
领头的那个男人也搭腔道：
“是啊，我们正愁这个点太早了找不到人一起玩呢，要不让我们加入你们吧？”
“别说梦话了，我们在赶时间，没空陪你们这些小屁孩玩！”
鼠王放下狠话便拉着七原往外走。七原感觉手都快被他扯下来了，忍着痛楚在内心抱怨道：现在知道说赶时间了吗？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急？这三个人要是早点出现该多好，我就不必打破自己的信条了。
领头的男人却挪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坏笑着说道：
“真的吗？可我刚才还在外面听到你说‘不用着急’什么的呢。既然不急那就稍微陪我们玩一下嘛，你就这样走了难道不怕我们待会又会跑去杀人放火吗？”
鼠王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谁管你们啊！”
那个人的一名同伴把注意力放在了七原身上，一脸谄媚地对她笑道：
“你是鼠王警官的朋友吗？要不要一起去玩娃娃机呀？”
七原漠然地说道：
“为什么是娃娃机？你这是在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吗？”
“别害羞嘛，我会抓一个最可爱的玩偶送给你的。”
那个人说着厚颜无耻地将手伸向了七原，鼠王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打掉了他的手。
“别随便碰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领头的男人耸了耸肩不屑地说道：
“知道啊，她是你的朋友嘛，而你的朋友就是千烟会的朋友，我们当然会好好善待这位千烟会的朋友了。”
鼠王不爽地说道：
“笨蛋！她可是——”
七原却伸手拦住了他，对那个人说道：
“可以哦，带上你们一起也无妨，不过我们换个地方吧。”
领头的男人目中无人地说道：
“好啊，就听美女你的。”
七原上前一步，对他说道：
“你喜欢打台球吗？”
听到她这句话，男人身后的同伴顿时笑出了声，对她大声笑道：
“这位龟山君打台球可是很厉害的哦！”
男人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跟楼下台球馆的老板认识，只要我跟他说一声他就会给我们开门的。不过我可是很强的，等一下万一不小心把你打哭了我是不负责的哦。”
七原毫无感情地说道：
“是吗？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来到台球馆。那三个人围着吧台向老板讲述他们到来的经过，七原站在台球桌后面远远地看着，鼠王凑到她的耳边不安地问道：
“零，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了，你是觉得我会输吗？这可不是对待一位值得信赖的队友该有的态度啊。”
“......因为我完全想象不出你台球打得很好的样子啊，而且那家伙好像确实是个老手的样子。”
七原却冷淡地说道：
“放心吧，我会输的概率可以说是低于百分之零。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是有人瞧不起我，我就一定会让那个人说不出话来。”
“可是......”
七原打断了他。
“话说回来——”
她朝那三个吵闹的人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看他们现在那么得意的样子，等下万一叫不出来了可怎么办啊。”
鼠王一听就露出了狡诈的笑容。
“肯定会气得脸都绿了吧。”
七原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是不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爽死了？”
“真是期待呢，嘻嘻嘻。”
龟山带着他的同伴走了回来，站在对面轻蔑地说道：
“我有个小小的提议，既然要玩不如玩大一点，我们来赌点什么吧。”
七原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好啊，如果你赢了，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龟山嚣张地笑道：
“放心吧，我们只会让你陪我们到处逛逛，不会为难你的。”
两人拿起球杆站到了台球桌的两边，另外三个人则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旁边观战。龟山又说道：
“今天就不抛什么硬币了，由我来开球吧。这样对你也比较公平。”
七原依旧冷漠地说道：
“好啊，那就请你开始吧。”
龟山骄傲地笑了一下，旋即俯下身一杆将球打散。有好几颗球滚到了球洞附近，他换了个位置再次俯身打了一杆，将一颗纯色球打进了洞内。他又绕到了白球那边，对着自己的球轻轻地打了过去，故意让白球和纯色球都没有碰库。他大叫一声直起腰，装模作样地哀嚎道：
“可惜啊！居然失手了！”
后面的两名同伴也起哄道：
“你在干什么啊？”
“不要因为对手长得可爱就让人家好不好！”
七原没有理会他们，默默地从球袋里摸出了白球。已经结束了，喜欢放水给我自由球，那么刚才将会是你这一局最后一次碰到球。
她把球放到桌面上，龟山背后的那两个人又叫唤起来：
“你要加油哦小妹妹！”
“千万别输给龟山这种人啊！”
说完两人便哈哈大笑，鼠王生气地对他们大吼道：
“喂！别干扰我这边的人行不行！”
七原一脸冷酷地俯下了身子。你们几个可真吵啊，要不要我教教你们在图书馆里应该怎么做？
她干净利落地出杆，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击飞了两颗花球，把它们从不同方向打进了洞中。三人组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原本笑得很猖狂的龟山瞬间失去了笑容。这回轮到鼠王在后面欢呼雀跃了。七原不紧不慢地直起腰，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鼠王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桌面上不断地响起在龟山耳中缺乏真实感的击球声，他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同伴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说了什么，他才回到现实。他迟钝地看向同伴，茫然地问道：
“......你说了什么？”
同伴有些胆怯地咽了咽口水，一脸惨白地说道：
“......我是说，结束了。”
他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朝台球桌看去。桌面上只剩下一堆纯色球，而七原已经收起球杆在另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了。龟山咬紧牙关，绕过桌子大步来到七原面前，愤愤不平地对她说道：
“刚刚那局不算！我是刻意让你的！我们再来一局！”
七原却毫不在意他的怒火，散漫地说道：
“下次吧，我们还要赶时间呢。”
龟山怒目圆睁地吼了一声：
“你赢了就想跑吗？！”
“说起来——”
七原冷冰冰地打断了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我们刚才好像还没说如果你输了要怎么办呢。干脆这样好了，既然你们是趾高气昂地进来的，那能不能请你们爬着出去呢？”
“你说什么？！”
龟山刚要冲上去，他的同伴就拉住了他。
“算了龟山，我们还是走吧。”
虽然还很不服气，但为了不让自己更加难堪，龟山还是听从了同伴的建议，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鼠王还不忘把手放在嘴边朝着他们的后背大声嘲笑道：
“喂！怎么不是爬着出去啊？”
他们走后，鼠王收起了笑容，转而小心翼翼地向七原问道：
“话说零，我以前就一直想问了，你该不会是个抖S吧？”
七原放下球杆，转身靠在台球桌上，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问道：
“抖S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是抖S啊！刚刚那下最抖S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