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告别Ⅲ』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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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夜面露难色离得远远地与大狗们大眼瞪小眼。他在进入院子以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就算认输移开视线，它们也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对于自己因为他而要被拴在狗屋上抱有很大怨言。他想起之前在哪看过，据说与初次见面的狗狗拉近关系的方式是把手背伸到它的鼻子面前，让它闻闻自己的气味，但他要是把手伸过去，在这两条狗眼里大概无异于将晚餐送到它们嘴边吧。遥夜的手不禁感到一阵幻痛。
乙世背对着遥夜蹲在他跟前，往地上的空碗里倒入狗粮。自从进来后她就一句话也没说过，果然是自己太唐突了吗......？遥夜有些尴尬地别过脸朝别墅看去。
一楼落地窗后面的客厅由于玻璃反光看不太清楚，他顺着外墙看过去，视线落在位于正门左上方的那个带有阳台的房间上。那个房间的阳台面积宽敞，但连一株盆栽都没有，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到底会是谁的房间呢？遥夜又重新看向乙世。乙世的后背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回过头，微笑着对他说道：
“你也要来点吗？”
遥夜连忙拒绝道：
“......不！这可是狗粮啊。”
“是啊，怎么了？我经常当零食吃。烧烤味的，很好吃哦。”
乙世往掌心倒了一把狗粮递向遥夜。遥夜走过来半信半疑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只咬了一下就捂住嘴大叫道：
“......好难吃！！”
乙世开心地笑了起来。
“当然了，这可是狗粮啊。”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吗？！”
“是啊，谁会没事拿狗粮当零食吃啊。”
乙世说着将剩下的狗粮倒进碗里。两条大狗因为遥夜抢了它们的食物而冲他叫个不停。遥夜面色铁青地把那颗狗粮咽了下去，表情扭曲地说道：
“......因为被你救过一次，我都忘了你是个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骗过我的人了......”
乙世抚摸着把头埋在碗里狼吞虎咽的金毛的头说道：
“即使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也还是来找我了吗？说吧，你想变得和我一样强的理由是什么？”
终于进入正题了。遥夜低下头含糊地说道：
“理由各种各样的都有......”
“反正那些理由中也只有一个是真的吧。”
乙世把脸朝向他兴致盎然地问道：
“你是跟同学约好了明天放学后决斗吗？”
遥夜一听赶紧手忙脚乱地大声辩解道：
“......才不是！我想变强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乙世却不知为何一脸扫兴地说道：
“什么嘛，原来不是啊，真失望。”
遥夜用有些不敢相信的声音问道：
“......你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帮一个人变强吗？”
乙世愉悦地说道：
“是啊，这种心态就类似于想看看自己调教出来的锹形虫能不能打赢别人的那只，如果你的理由真是这个，我会满怀期待地去现场观战的哦。”
遥夜无奈地闭上眼睛叹息道：
“我还想了一天要怎么说才能打动你呢......”
乙世用一根草逗着狗向他问道：
“所以，你想保护谁？七原零吗？她可不需要你的保护。”
遥夜点了点头，神情阴郁地低着头说道：
“嗯，但我不想总是依赖前辈，而且我自身太弱的话会让身边的人为我担心的。昨天我为了帮朋友解围受了伤，害得他对此非常内疚，如果我足够强就能圆满地解决这件事了吧？”
乙世听完他的话后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么说你渴望得到力量确实只是为了用它来保护他人，能这样想真的很了不起，你可真是一个好人啊。”
遥夜两眼一亮，高兴地说道：
“你真的这么想吗？太好啦！不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用类似的口气夸过我‘小小年纪就懂得自力更生’什么的呢，现在想想那其实是一句反话吧？”
“真失礼，人家是真心实意夸你的。”
遥夜苦笑着说道：
“这句肯定也是反话吧。”
“你很过分啊。”
乙世拍了拍狗的脑袋站起来，将双手插进口袋里走向他说道：
“不过我看你昨晚的动作不像完全不会打架的样子，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学过吗？”
“我在网上看过很多视频，会在房间里一边看一边跟着做，也有想过报名附近的拳馆。但不管是去拳馆，还是从你这里学到了一点东西，对我来说都还是不够的。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吧。”
遥夜如实答道。乙世停在他面前问道：
“变得和我一样强还不够吗？那你到底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满足？”
遥夜的表情不由得僵硬起来。乙世像被勾起兴趣一般从口袋里拿出右手，弯起食指托着下巴盯着他。在她的眼神逼问下，遥夜仿佛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本来就是打算对你实话实说的，反正就算想骗你也马上就会被你识破吧。”
遥夜顿了顿，正视着乙世的眼睛说道：
——“我希望自己是个‘缺失者’。”
乙世的表情突然呆住，但下一秒她就喷笑出声，接着又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你是认真的吗？”
遥夜气愤地大喊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每个人听完后不是否定我就是嘲笑我！所以我才一点都不想说！”
大门发出开启的声音。遥夜看了过去，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抱着装满食材的纸袋走进院子。遥夜向他点了一下头，男人略显惊奇地看着他，走到他们的面前说道：
“有客人来了吗？这位是乙世的朋友？”
乙世直起腰来向他问道：
“真影先生，你回来得正好，这孩子想让我帮他变强，你觉得教他点什么比较好呢？”
真影一脸稀奇地说道：
“你居然会认真考虑这种事吗？”
“没办法，为了不让他将来有一天死在我的手上就只能这么做了。”
“是吗？那我也来帮忙想想吧。”
......总感觉自己在被这两个人戏弄。遥夜一脸郁闷地看着他们认真思考的模样想到。真影提议道：
“不如就教他‘借力打力’吧？”
“说起适合新手最先想到的果然是这个吗？”
遥夜也收起不自在的表情插话道：
“这个我知道，就是在被攻击时反过来利用对方施展的力进行回击吧？”
“对，还是亲身体验一下比较快。”
真影把手中的纸袋交给乙世，对遥夜说道：
“接下来我冲过来向你出拳，你试着顺势利用我的冲击力来将我摔出去。”
遥夜听后慌张地问道：
“那这样您不会受伤吗？！”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这种行家是可以在空中将身体调整成不会受伤的落地姿势的。”
乙世在一旁解释道。真影向后走了几步转过来对他说道：
“是的，等你以后能更熟练地操控自己的身体了也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遥夜一脸紧张地朝他点点头。他见到真影退得还挺远的，不知是觉得距离太短不够助跑，还是怕离得过近自己会反应不过来。遥夜默默地举起了双手，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接住真影的手后再借力将他摔出去的一系列流程。具体怎么做他早就在视频里看过好几遍了，但实际做起来是另一回事。
只见真影一下子冲了上来，明明隔着好一段距离，但遥夜感觉他的拳头瞬间就来到了鼻子前。他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根本不记得应该怎么做。真影见势不妙赶忙刹住车，拳头带来的劲风吹得遥夜闭上了眼睛。
乙世在一边吐槽道：
“闭上眼睛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真影也收起了拳头说道：
“没办法，他才刚刚起步嘛。”
“对不起......”
遥夜垂头丧气地低喃道。
乙世忽然打了个响指说道：
“啊！我想到了。”
乙世放下纸袋跑回别墅。遥夜和真影等了一会，见她拿着一个橄榄球头盔和一把木刀走了出来。
“家里没有剑道护面，就用这个来代替吧。”
遥夜按照她的指示将头盔戴上后疑惑地问道：
“这是要干什么？”
乙世对着他举起木刀说道：
“很简单，你只要躲开我挥出的木刀就行了。”
真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赞同道：
“原来如此，这个方法不错。你的问题是在被攻击时会忍不住闭上眼睛，使用这个方法来对你进行特训的话就能让你克服这一毛病了。”
乙世也接话道：
“没错，你只要睁大眼睛盯着木刀然后躲开它就行了，很容易吧？”
遥夜将信将疑地问道：
“......这种训练真的有意义吗？”
“要来了哦。”
“已经开始了吗？！”
遥夜什么都没看清木刀就已经停在了他的头上。乙世收起木刀扛在肩上补充了一句：
“我忘了说了，为了保证训练效果，我会用自己的最快速度来挥刀。但以那种速度挥出的刀即使在有头盔的情况下也还是会对你造成伤害，所以我会在快要打中你的一刹那停下来。总之你不用担心受伤的事，只要专心躲避木刀就好了。”
遥夜无力地问道：
“......冒昧地问一下，在我之前有人躲开过吗？”
乙世轻松地笑道：
“不，从来没有人能躲开。”
“哈？！那我要怎么做到啊？！”
遥夜抓狂起来。乙世却兴奋地说道：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要是你能躲开，不就证明你已经超越人类了吗？”
遥夜无语地说道：
“......真的能这么想吗？”
“好了，下一次要来了哦。”
“欸？！等一下！”
乙世又在遥夜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一刀挥了下来。遥夜慌乱间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草坪上，乙世俯视着他不满地说道：
“你这样可不算躲开哦。”
遥夜拍了拍粘在裤子上的草屑站起来问道：
“......你平时就是这么训练的吗？”
乙世风轻云淡地说道：
“是啊，只不过是把木刀换成真刀，把站着不动换成满世界追杀而已。”
“这真的是训练吗？！”
遥夜一脸难以接受地喊了出来。真影露出亲切的笑容安慰道：
“别着急，慢慢来就好，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乙世兴致高昂地说道：
“啊，让我来做吧，我想做一道地中海风味料理。”
“地中海风味啊，可惜我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下次有机会再尝尝吧。”
“欸——真扫兴。”
两人在对面有说有笑。遥夜沉默地摘下头盔回味了一遍刚才的感觉。他跟着二人一起走进别墅，进入了一个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厨房。遥夜一脸难以置信地环顾着这个和电视剧里一样的厨房，乙世站在料理台前从纸袋里拿出一盒鸡腿，遥夜走上前热心地问道：
“你需要给鸡腿去骨吗？我来帮你吧！”
乙世有些意外地笑道：
“你还会做这个？”
“嗯，是啊。”
遥夜洗干净手后接过乙世递给他的鸡腿，拆开盒子上的保鲜膜取出鸡腿放在砧板上。他把挂在墙上的厨房剪刀拿下来，先在鸡腿根部剪了一圈，然后把剪刀插进开口中将上面的鸡腿肉对半剪开，再细致地将粘连在骨头上的鸡肉一丝丝剪下来。
“前辈天天让我去她家一起吃饭，我不想在人家那白吃白喝，所以就拜托她教我怎么处理各种食材了。”
乙世看着他分解好的鸡腿排称赞道：
“处理得很不错嘛。”
遥夜自豪地说道：
“因为我不喜欢给人家添麻烦，所以不管别人教我什么我都会一次性学会的。”
乙世在番茄底部打上十字花刀将皮一瓣一瓣剥下来问道：
“这么说你吃过不少她的料理了。怎么样，味道好吗？”
遥夜一边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一边回应道：
“嗯！前辈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吃哦！”
乙世哼了一声，笑道：
“那当然，因为教会她做饭的那个人可是我啊。”
“欸？”
乙世将番茄切成丁，头也不抬地问道：
“你吃过她做的土豆泥吗？那个土豆泥是不是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遥夜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感觉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乙世冷不防地说道：
“是芥末哦。”
遥夜惊呼道：
“原来是芥末啊！可是真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
遥夜不解地看向她。乙世把脸转向他，嗦了嗦手指上的番茄汁笑着答道：
“因为这个做法是我教她的啊。”
“欸？！”
乙世又别过脸似笑非笑地感叹道：
“没想到她居然到现在还这么做，真是的，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
遥夜在乙世准备料理的这段时间内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餐桌上。他漫无目的地观察着客厅的各个角落，四周的墙壁上有许多相框装着的电影海报，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遥夜一部都没有看过。
乙世从厨房里走出来，将一盘色泽通红的料理放在遥夜面前。这道菜的主体是鸡肉，配菜是芦笋和胡萝卜，底下是满满的鲜红汤汁，颜色看上去很诱人，摆盘也相当精致。乙世侧对着他在对面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对他说道：
“做好了，你来尝尝看吧。”
遥夜好奇地拿起手边的汤勺。这个汤这么红是加了番茄的缘故吗？他喝了一口汤，感觉到一股略带刺激的酸辣掠过了舌尖。
“这股辣味是什么？”
乙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向他解释道：
“我放了tabasco辣椒酱，你把鸡肉沾一沾这个汤汁再吃会更好吃哦。”
遥夜按照她说的将鸡肉浸下去沾满汁水，连着汤汁一块舀起来送入口中，随后露出眼前一亮的表情赞叹道：
“真好吃，这味道完全不输前辈啊！你总是能想到这种美味又新奇的组合吗？”
乙世一脸骄傲地说道：
“是啊，谁叫我是天才呢。”
遥夜又开开心心地吃了一块鸡肉问道：
“可是你为什么只做了一份呢？”
乙世侧着脸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花茶，淡淡地说道：
“不想吃试做品。”
“咕唔......！”
遥夜不慎被呛到。乙世笑着补了一句：
“还有什么地中海风味料理也是我瞎说的，我就只是把想到的食材组合了起来而已。”
“你这是在拿我当实验品吗？！”
遥夜生气地抗议，乙世却不慌不忙地说道：
“没关系，我就是知道好吃才这么做的。”
“那也不能随便把人家当成实验对象啊！真是的，难怪真影先生说他不吃，原来是早有先见之明。”
遥夜满脸不爽地说完，用叉子叉了一根芦笋沾沾汤汁吃了一口，接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可是真的好好吃，可恶......”
乙世笑而不语地端着茶杯。看到她那一脸得意的嘴脸，遥夜的心里就异常火大。
收拾完餐具后，两人再次来到院子里。遥夜重新戴好头盔，最初那两次没躲开都是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如果做好准备全神贯注地捕捉木刀的运动轨迹，想要躲开它说不定也不是不可能的。乙世在遥夜面前举起了木刀，外面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乙世手中的木刀变成了一长条漆黑的影子。遥夜的眼睛紧盯着刀尖。忽然，刀尖动了起来。遥夜感觉刀尖消失了一瞬，紧接着就像跳过了空间一样闪现眼前。他下意识地偏开头，乙世却停住了刀，没有打下去。
“只有头躲开是不够的，要让整个身体都躲开。”
遥夜不禁焦急地“啧”了一声，对她说道：
“对不起！请再来一次！”
乙世抬起木刀，平静地笑道：
“不用心急，只要专心思考怎么躲开木刀就够了，这样一来也能让你转移注意忘记心中的焦躁。”
遥夜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露出坚定的眼神对她说道：
“我知道了！请继续吧！”
乙世露出欣赏的目光，再一次举高木刀。
“不过这次至少没闭眼不是吗？”
遥夜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刀尖。
下个瞬间，刀尖骤然晃动，如同一道快得模糊的黑色闪电般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