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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原和木崎走进星巴克,这个时间客人很少,收银台前没人排队,店员们都闲得在咖啡机旁边聊天。她们点完餐后移动到取餐区等自己的饮料做好。坐在这家店里的几乎都是外国人,木崎用手挡着嘴凑到桑原耳边悄声说道:
“你有没有感觉最近城市里的外国人变多了啊?”
桑原背对店内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道:
“火灾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旅游业也差不多恢复了吧。”
木崎双手交握,一脸陶醉地说道:
“旅行吗?我也好想和七原同学一起去旅行,晚上在酒店里住同一间房啊。”
桑原忽然朝木崎身边一瞥,随即一脸奸笑地问道:
“你只是单纯地想和她睡而已吧?”
木崎猝不及防地扑过来抓住了她的双手说道:
“是啊!当然啦!那还用说吗?!我每天满脑子都是睡不到七原零我就要死了!!”
“这是要去我家过夜的意思吗?”
“呀——!!”
木崎吓得跳到桑原身上抱住了她。七原波澜不惊地说道:
“我没问题啊。”
木崎战战兢兢地问道:
“……七、七原同学,你什么时候来的?”
桑原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
“就在你说出这句究极痴汉发言的前一秒。”
七原今天扎了头发,穿着军绿色短袖衬衫和黑色T恤,裤子还是之前的黑色牛仔裤,鞋子从往常那双白色运动鞋换成了棕色的马丁靴。她的脸上毫无波动,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声音说道:
“我担心让你们久等,所以一下课就抓紧赶过来了,不过你们看起来好像也刚点完餐的样子?”
因为没提醒木崎而被她掐住脖子使劲摇晃的桑原在喘息间隙回答道:
“……是、是啊,我们也刚到不久……!”
“太好了,那我也去点餐。”
七原转身走向收银机。木崎掐着桑原问道:
“你觉不觉得她的背影看上去比之前稍微瘦了一点?”
“她本来都那么瘦了稍微瘦了一点你还能看得出来,真不愧是你啊。”
桑原趁木崎松懈一手刀打向她的肚子令她松开了手。木崎捂着肚子退到一边说道:
“你没感觉她每次请假回来都像折寿了三十年一样吗?也不知道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桑原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么在意的话就自己去问她啊。”
“这怎么行呢!她就是因为不想说才不告诉我们的呀!”
桑原却幸灾乐祸地笑道:
“没关系,要是不找点话题聊聊,你们今晚会过得很漫长哦。”
“欸?什么今晚?”
七原走了回来,桑原立即对她说道:
“零,汐音说晚上想去你家过夜,你刚才也说了自己没问题吧?”
欸?!
木崎一脸诧异地看向桑原。七原点了点头说道:
“好啊,你们也很久没去过我家了,桑原同学也要一起来吗?”
“哎呀!我今晚碰巧有事来不了呢!真是太可惜啦!”
“是吗?真遗憾。”
木崎用双手捧住了脸颊。我一个人去七原同学家和她单独相处?!
桑原又嬉皮笑脸地说道:
“还有反正只住一个晚上你就不用特意打扫一间客房出来了,让她去你房间跟你一起睡就行了。”
“我知道了,只要木崎同学不介意就好。”
和、和七原同学睡在一起?!
“我们的咖啡好了,去那边坐吧。”
“好呀。”
七原拿起三杯咖啡走向中间的长桌,桑原推着因为浮想联翩而宕机的木崎跟了上去。七原把三个杯子放在桌面上,将自己以外的两杯咖啡推到她们面前后坐下来问道:
“你们说要找我商量的事情是什么?”
桑原在对面按着一动不动的木崎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然后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回应道:
“啊,对了零,你找好下个月舞会的舞伴了吗?”
“舞会?哦……原来下个月有舞会啊。”
“看来是没找好了呢。”
桑原高兴地朝木崎看了一眼,随即兴奋地对七原说道:
“其实汐音也没有找到,所以希望你能来当她的舞伴。”
喝了一口冰美式的七原拿出嘴里的吸管问道:
“可是舞伴不是只能是异性吗?”
桑原却摇了摇手指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
“但并没有规定说不能让女的女扮男装去给别的女生当舞伴吧?”
七原歪着头迷惘地问道:
“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假扮成男生当木崎同学的舞伴吗?”
桑原打了个响指,把手比成手枪的形状指着她说道:
“不愧是全校第一,理解速度就是快。”
七原望向木崎说道:
“我倒是无所谓,但木崎同学不会觉得浪费吗?这么难得的机会一般都会想让自己的心上人来当舞伴吧?”
两人都将目光投向木崎,但木崎却还在一脸呆样地犯着花痴。桑原在下面踢了她一脚,木崎眼神迷离地看向七原,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对她说道:
“没关系,因为老公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欸?”
“总之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三人喝完咖啡后走出店外,桑原转过身跟另外两人说道:
“那我一个人回去了,汐音就拜托你了哦,零。”
七原对她说道:
“桑原同学,你又要丢下我们自己走了吗?总感觉这个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啊……”
“有、有吗,是你多心了吧?啊哈哈哈哈,那么再见!”
桑原说完便飞速溜走了。七原回过头,看到木崎也自顾自地迈开步伐向前走去。七原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木崎同学。”
木崎边走边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道:
“……我要去七原同学的房间……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木崎同学。”
她对七原的呼唤充耳不闻继续前进着呓语道:
“……睡在有七原同学味道的床上……盖着有七原同学味道的被子……跟她面对面躺在一起……”
“木崎同学!”
七原突然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木崎还没反应过来,七原就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往回用力拉了一把,下个瞬间,一辆卡车呼啸着从她的鼻尖开了过去。木崎这才发现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红灯,而自己刚刚差点就走到了马路上。她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看向七原,脸色苍白地对她说道:
“……谢、谢谢你,七原同学。”
七原肩膀上下起伏着,忍不住大声地说道:
“走路的时候不要发呆啊,很危险的!”
她好像生气了,但还是克制着用了不那么凶的语气。看到七原因为受惊而紧张不已的面孔,木崎尴尬地笑着胡编道:
“……啊哈哈哈抱歉,七原同学,其实我有走路时会发呆的毛病,平常是因为有绘叶看着才没出事的。”
七原面露不悦地说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提前告诉我啊,万一我刚才来不及拉住你怎么办?”
木崎神情窘迫地安抚道:
“……对、对不起,不过反正我也没事,你就不要再担心啦。”
七原叹了一口气,仍然面色担忧地看着她说道:
“那我继续牵着你,防止你再走神撞上什么东西,可以吧?”
“欸?”
木崎低头一看,这才知道自己和七原牵着手。七原对她说道:
“我家冰箱已经空了,所以想在回家前去一趟超市,要麻烦你陪我先去白鸽广场再去车站了,不好意思。”
“没问题老公。”
“……木崎同学,你又开始神志不清了。抓紧哦,我们要过马路了。”
车辆相继停在斑马线前,周围的人都加紧赶在信号灯转换之前走向对面,木崎也被七原牵着向前迈开脚步。她看着自己和七原握在一起的手想到:……啊……我在和七原同学手牵手走路……
这时,一阵痛楚打碎了木崎眼中的桃色滤镜,七原的力气有点大,捏得她的手隐隐作痛。木崎悄悄瞄了一眼她的侧脸,发现她的表情十分严肃,也丝毫感觉不到自己偷看她的视线。是方才真的被吓着了,还是有什么心事呢?
木崎想到了桑原的话,默默地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
“……感、感觉好久没有和七原同学像这样一起走在街上了呢。”
我在说什么啊?
“嗯,因为我经常请假嘛。”
好!她自己提到正题了!接下来就要一口气切入重点!
“……还、还好我们学校是学分制的,只要修满了学分,就算出勤率不够也能毕业。”
“是啊,真是太好了。”
好想把我自己给杀了。
木崎表现得太过反常,就连心不在焉的七原都察觉到了异样。她在穿过斑马线后停下脚步,转过头面向木崎问道:
“怎么了木崎同学?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木崎慌张起来。
“啊……这个嘛……”
七原一脸真挚地说道:
“没关系,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是不会歧视你的爱好的。”
木崎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好的,谢谢你,七原同学。欸?不对。什么爱好?”
木崎茫然地望着七原。七原不明所以地问道:
“女扮男装啊?难道不是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问过我要不要演罗密欧吧?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呢。”
木崎愣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不是啦!这次让你女扮男装只是因为舞伴必须是异性,和之前那次没有任何关联啦。”
“这样啊,原来是我误会了。”
七原说完,两人便继续向前走去。过了一会,七原又出声问道:
“那你真正想说的事情是什么?”
木崎沉默了一会,接着面露微笑说道:
“没什么啦,就是看你每次请假回来都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所以就想知道你是去干什么了。”她又迅速补充道,“不过你如果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也大致猜到了或许跟你的身世有关。总之你只要明白我不是想打探你的私事,只是想告诉你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我和绘叶说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七原低声应道。
她们默默无语地走了一会,七原忽然开腔问道:
“木崎同学,你有梦想吗?”
木崎若有所思地说道:
“梦想吗?高中以后就好久没听到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呢。不过我没有那么崇高的东西啦。”
七原一脸出乎意料地说道: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的梦想是成为演员呢。”
木崎有些意外地笑道:
“演员?啊,是因为话剧社吗?那个只是兴趣爱好啦,而且我在里面就是个打杂的。”
七原真诚地对她说道:
“可是我一直觉得木崎同学长得可爱又很聪明,肯定能成为很好的演员的。”
木崎露出一副想入非非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演员吗?我在台上演话剧,然后七原同学一个人坐在台下观看——”
七原一本正经地反对道: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看呢?木崎同学将来一定会很红,大家都会抢着来看你的话剧的。”
“啊、这个、哈哈……”
木崎只得假笑了两声。
七原低下了头,声音落寞地说道:
“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而这个梦想最近就快要实现了。”
木崎开心地对着她说道:
“是吗?那不是很好吗!”
但七原的脸上却毫无欣喜之色,依旧一脸阴暗地接着说道:
“但我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活下来的,所以当它实现以后,我是不是就没有必要继续活在世上了呢。”
“欸?!”
木崎猛然停住,继续前行的七原被留在原地的木崎往回拉了一下。七原回头望去,木崎拼命地摆着手说道:
“不不不不不,等一下!虽然实现坚持多年的梦想后确实会感到很空虚但也不至于了结余生吧?!如果以各大奖项为目标的演员或导演一获奖就马上自尽的话,那世上就没有好电影能看了啊!”
七原却别过脸,目光阴郁地说道:
“其他人在听到后大概也是你这个反应吧,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会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
木崎急切地说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会兴高采烈地鼓励别人去死啊?!”
七原忧郁地说道:
“木崎同学,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就没有活下来的资格,我会活到现在只是为了那件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木崎顿时想起了先前提到的七原的身世。八年前七原一家在火灾中丧生,只有七原一个人活了下来。难道她长久以来都认为独自活下来的自己是一个错误,于是打算在实现自己的梦想后就下去陪他们吗?这么说她每次请假实际上是去看心理医生了吗?为什么自己明明一直关注着她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呢?!七原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不愿意说,而是不想让她们担心啊!
她就这样误将七原的这番话语当成她的求救信号并擅自接收,立即冲到七原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对其说道:
“不对!七原同学!你并不是真心这么想的!这是一种病!”
七原一脸困惑地问道:
“病?”
木崎继续认真地说道:
“没错!是你生的病让你这么想的!但只要配合治疗,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
七原想了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是的,木崎同学,你误解了。不过也对,我的说法的确比较容易误导别人。”
七原垂下目光,笑容又渐渐黯淡下去。
“我所谓的梦想,其实是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无法挽回的过错,正因如此,这场赎罪之旅才必须以我的死来作为终点。”
木崎急忙否认道:
“不会的,世上没有什么错误是无法挽回的!”
一阵沉默过后,七原抬起头正视着她的双眼,缓缓地开口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
七原说到一半看着木崎身后停了下来。木崎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对面的广场上聚集着一大群人,人群中间还隔着马路隐约传来了某人的怒骂声。木崎一脸无奈地说道:
“白鸽广场上发生的事多半是那个吧。”
七原问道:
“那个是?”
木崎转向她说道:
“‘浮士德’啊。就是一个由好的‘缺失者’组成的组织。他们天天在这个广场上发传单,估计是普通人又和他们起冲突了吧。”
七原想起了自己上个月在白鸽广场遇到的事,把包从肩上拿下来递给木崎说道:
“木崎同学,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包,我过去看看。”
木崎接过她的包阻拦道:
“算了吧七原同学,你还是别过去看热闹了。”
七原跑出去两步后回头说道:
“我不是去看热闹。”
七原快跑着来到马路对面。透过人墙能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她推开人群挤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遥夜揪住一个男生的衣领一拳打在他脸上的画面。
她错愕地出声道:
“雾宫君?”
一旁的千向看到七原后吃惊不已地叫道:
“你、你是……?!”
遥夜的肩膀抖了一下,目光呆滞地回过头来问道:
“前、前辈……?”
七原将目光转向了遥夜的手,遥夜的眼球惊慌地向下移去,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沾着那个人的鲜血。遥夜松开了那个人的衣领,举着两只手双目无神地向七原问道:
“前、前辈……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眼中透出的绝望令七原的瞳孔抖动了一下。她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用双手揽着他的肩头说道:
“没关系,我来了。”
“有没有搞错啊?受伤的人可是我欸。”
那个男生趾高气昂地嚷嚷着爬了起来。七原把遥夜扶起来挡在身后对他说道:
“不好意思,我替他向你道歉。但他平时是不会这样的,我想他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这种事。”
“对啊,不要把自己说得像受害者一样。”
木崎也挤过人群走了进来。她指着地上的自行车说道:
“是你们先用自行车撞了那边的‘浮士德’成员他才会动手的吧?不然你们干嘛要无缘无故把车骑到广场上!”
站在一旁的“浮士德”成员也为遥夜小声辩护道:
“……是的,他是为了给我打抱不平才会打人的。”
“你说什么?你又是哪位啊?!”
那个男生盛气凌人地朝木崎走来。木崎的表情不禁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七原翻抬起双眼,瞪着他说道:
“闭嘴,退下。”
那个男生霎时害怕得连退了好几步,随即喊着“可恶!”并扶起自行车和同伴一起落荒而逃。
“等一下,站住!”
千向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七原感觉掌心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震动,她回过头,看到遥夜的身体仍然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