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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谷希将一碟小菜放在鼠王面前的茶几上。他戴着黑框眼镜,留着修剪整齐的黑色短发,一副令人恼火的斯文样。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对鼠王说道:
“哥哥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虽然我们无论何时都欢迎您,但下次要来的话还是事先说一声,这样我也好准备东西招待您。哥哥今日是为了什么来的?是想在结婚前一天最后看看单身的妹妹,还是明天的婚礼有什么让您担心的地方,还是说都有?不过一切都只管交给我就好,您就放心吧。”
鼠王抓狂地大喊道:
“烦死了!谁是你的哥哥啊?!还有你的话也未免太多了吧?!谁允许你提问的?!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话!!”
“你在摆个屁的架子啊?!给我说话客气点!”
白实猛地将端饮料的托盘砸在他的头上。托盘上的三杯橙汁全都倒了下来,洒得他一裤子都是。
“哥哥,您没事吧?!”
新谷赶紧拿着纸巾过去要给他擦,鼠王却带着一脸橙汁站起来反手揪住他的领子恐吓道:
“你这家伙竟敢让我妹妹给你端茶倒水,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白实从后面一脚踢中了鼠王的裆部。鼠王痛得说不出话,浑身僵硬地松开新谷的领子跪了下去,缓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瞪着白实沙哑地说道:
“你这家伙……是想让自己的亲生哥哥断子绝孙吗……?”
“那又怎样?反正大黑这样的也肯定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白实说着在新谷身边坐了下来。
“我说希,明天果然还是把他绑起来关在家里吧,不然他肯定会在婚礼上捣乱的。”
“不行,小白,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好了这个提案被否决了吗?”
“你们都背着我在讨论些什么啊?!否决是什么意思?!你这家伙还想了好几个谋害我的方案是吗?!”
“你给我老实一点啊!”
鼠王刚扑过来就被白实一脚踢开,然后跌跌撞撞地栽在了沙发上。
“哥哥,您没事吧?”
新谷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鼠王没有回话,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桌面上那碟红彤彤的小菜。
“切,这算什么?整天就知道拿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来招待我。”
鼠王嫌弃地用牙签挑了一个放进嘴里,紧接着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喊道:
“好好吃!这是什么?!”
新谷微笑道:
“这是腌蛤蜊,我根据哥哥的口味做得比较辣,能合您的胃口真是太好了。”
“太好吃了!还有吗?”
“当然了,我做了很多,都放在冰箱里了。”
“太好了!给我带一点回去吃吧!”
白实这时插嘴道:
“跟希成为一家人后就能天天吃到了哦,很不错吧哥哥?”
“咕……?!”
鼠王不觉被呛到。新谷赶忙递了一杯水过去给他说道:
“你还好吧哥哥?慢慢吃,这里没人跟您抢的。”
可鼠王却又反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吼道:
“差点就上当了!你是故意向我妹妹打听我的口味的吧?!你这样做到底是有什么意图啊?!”
“……我只是想做您爱吃的菜让您开心。”
“所以说为什么要特意做我爱吃的菜?!莫非是为了在菜里下毒让我吃下去吗?!是这样吗?!你是个医生肯定很擅长下毒吧?!怪不得我吃完后感觉舌头麻麻的!”
“……那是因为您刚刚吃了辣的。”
白实叹了一口气,无计可施地说道:
“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用那个了。”
新谷也恢复冷静,镜片上闪过了一道诡异的寒光。
“是啊,幸亏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拿出了一样东西。
鼠王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这、这是……?!”
十分钟后。
“吓死我了!她怎么会连开两次门啊?还好我没有从被窝里出来。”
“她出现会有预警的!你仔细看!你不要一直躺在被窝里,这样会真的睡着的!”
“为什么她会从电视柜下面冒出来啊?!那种地方也能藏人吗?!”
“这是游戏!你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为什么她会从电视里出来啊?!这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都说了这是游戏!!”
“啊!窗外那个老妈居然是爷爷假扮的啊?!还能这样吗……”
“都说了老妈出现会有预警!给我仔细看啊!!”
“完了,我睡着了,《瓦力欧制造》的‘静静悄悄摸摸游戏’模式真的好难呀。”
“笨蛋,谁叫你不听我的,看来成为一家人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教你呢。”
“那就拜托您了哦,哥哥。”
“包在我身上吧!”
两人笑着握手。白实再度插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哥哥。”
“欸?”
鼠王这才反应过来。
白实吃着腌蛤蜊又顺便补了一刀: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鼠王崩溃地对她大喊道:
“小白!!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弱点告诉敌人方便他来对付我呢?!”
新谷放下wiiu亲切地笑道:
“不是的,哥哥,是我问她的。这点是我不够周到,我应该早些向小白询问您的爱好与您搞好关系的。”
白实却叼着牙签不屑地说道:
“希才没有错,我们也不止一次邀请过他了,可他每次都不赏脸。上他家拜访时又总是摆臭脸给我们看。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鼠王如梦初醒地叫了起来:
“啊!都怪你!我差点就忘记正事了!”
他在沙发上端正坐好,一本正经地对白实说道:
“小白,你明天不能结婚!”
空气顿然沉默。客厅里响起“啪”的一声。那是白实一掌打在自己脸上的声音。
“……希,我受不了了,我们把他赶出去吧。”
新谷笑容勉强地安抚她道:
“……你先别急小白,哥哥这么说一定是和之前讲的有人要来袭击的事有关。”
“哦,你已经听她说过了啊,那事情说起来就简单多了。”
鼠王认真地对白实说道:
“刚才零给我来过电话,说她已经确定那些人明天会来袭击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把婚礼改成别的日子吧。”
白实却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次和过去不一样!之前我们还只是猜测而已,但现在是直接证实了啊!”
“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是都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了吗?”
“所以我就说你干脆把婚礼取消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白实长叹一口气打断了他:
“我说,你以为问题真的出在婚礼的日期上吗?”
鼠王安分下来。白实双手抱胸对他说道:
“我不是因为明天结婚才被他们袭击,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家人才会被他们袭击的,懂吗?就算把婚礼推迟到下周、下个月、下一年,我也一样逃不过被袭击的命运。甚至也许在婚礼之前,我就会某天走在路上突然遭到他们的袭击。所以特地变更婚礼的日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鼠王低下头嘟哝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
白实踢了他的小腿一脚说道:
“说到底我会遇到这种事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作为当事者不该老是想着怎样逃避,应该想想怎么帮我铲除掉这些威胁才对吧!”
“……好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毕竟红崎他们会知道你的婚礼在何时何地也是因为我为了炫耀说漏了嘴……”
“哈?!你这个人真的很会给我找麻烦啊!”
白实又重重地踢了他一脚,随即嗤之以鼻地说道:
“哼,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我是绝对不会逃避的。就当他们是来为我的婚礼增加爆点的吧。”
新谷把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说道:
“是‘我们’的婚礼吧?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你这家伙说什么帅气台词啊?!至今为止都是小白在保护你不是吗?!你可别忘了小白就是为了你打了教授才会被大学医院扫地出门的!”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把下半辈子都交给她了吗?”
“你这完全就是在占她便宜吧?!你个黑发眼镜男!!”
“咳咳……!为什么要强调黑发眼镜男?您对黑发眼镜男有什么偏见吗……?”
“你快放手啊!而且我觉得现在在医生的诊所工作也挺好的!我早就看不惯大学医院那些教授的作风了,居然把出现手术后并发症的患者丢给希一个新人自己装模作样地跑去开记者会,真的就跟《白色巨塔》里面演的一模一样嘛!”
“……确实如此,大学医院就是这么黑暗的呢。”
“……哈?那是什么……?白色巨塔啥的……”
“哈?!”
白实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这可是亚洲第一的日剧啊!你这家伙的孤陋寡闻程度真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又不是每个人都会看电视剧!”
新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
“看来我们成为一家人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呢,哥哥。”
半小时后,七原在电话里对鼠王说道:
“是吗,我知道了,真像白实小姐会说的话呢。”
她吐出一口烟,眼前的城市一瞬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
“放心吧,白实小姐决定如期举行婚礼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早就为明天做好了准备,我也一定会负责保护好她的。”
鼠王态度恶劣地说了一句“我的妹妹我自己会保护!不用你来操心!”就挂了电话。七原把手机拿开想到:知道你不想被我抢走在妹妹面前耍帅的机会,但也没必要用吼的吧……
处理完了那边,就该处理下一件事了。七原从阳台回到房间,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香烟,然后出了房间,打开家门走到外面,来到遥夜家门前按了按门铃。
门后传来遥夜“来了来了”的应门声。他打开门,见来的是七原便问道:
“怎么了前辈?你的同学们已经回去了吗?”
“嗯,还有她们没吃西瓜,说是要全部留给你吃。你今天晚上拿去吃了吧。”
“是吗?那可真要好好感谢她们!不过前辈专门过来应该不是就为了说这件事吧?”
七原点头道:
“没错,你接下来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现在吗?”
虽然今天还很长,但遥夜还是习惯性地用手机看了看时间。
七原在门外等了一会,遥夜穿着上次旅行时穿过的那件格子衬衫走了出来。他们一起下了楼,走到公寓楼外面的马路上拦了一辆计程车。在听到七原对司机说出的地址后,遥夜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汽车开动了,窗外的行人像站在传送带上一样快速倒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得抽烟,七原突然感觉异常烦躁。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遥夜转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
“前辈!你在干什么?!”
遥夜猛地抓住了她的左手。七原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副表情看我?她向遥夜抓着自己的手看去,下一秒不禁愣住了。
她的右臂被左手抓出了血。能抓到这个地步,自己一定使出了很大的力气,但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
七原从遥夜的手中抽出左手,默然无语地注视着凝固在指甲缝中的血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