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告别Ⅶ』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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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餐后,七原坐在玄关穿鞋。厨房里传来碗碟被堆进水槽中的轻微碰撞声,一阵脚步声在耳边越来越近,收拾好餐具的遥夜走到了她的身后。
“一路顺风,前辈。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七原一边绑鞋带一边转过去点头回道:
“嗯,谢谢你。昨天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了。”
遥夜大方地说道:
“没关系。话说回来前辈,我还一直担心每天晚上都拉着你看《欧布》会不会让你很烦,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连主题曲都会唱了啊!”
七原一时连鞋带都系错了。据遥夜说,自己昨天回来时像喝多了一样忘我地高歌《欧布奥特曼》的主题曲,怎么劝止都没用。一想到自己做了这种蠢事,七原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恶,都是那个黑心医生的错,我死也不会再让任何她给的东西经过我的嘴巴了。
“不过也对,没有人会不喜欢《欧布》的!”
算了……能让他开心也挺好的。
昨天晚上遥夜告诉她自己是从木崎家把她带回来的。七原觉得她在那种情况下一定对木崎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本想向木崎解释她当时脑子不清醒,请她无论听到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要在意,可打完字后又感觉这种行为就像第二天酒醒后跟对方说“我昨晚喝得太多了说的都是胡话请你忘了吧”的渣男一样。
而且她原本就打算要说出真相让木崎疏远自己,如果真的说出来了不是正合她意吗?这么看她好像还得感谢冯因呢。
不过听遥夜说,木崎昨天对她很体贴,态度也没什么不对,不像是要与自己生分的样子。七原思来想去删掉了对话框里打好的内容,重新打了一条“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发送过去。木崎不到一秒就回复了她:“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与自己的期望不同,但七原还是有一种盘踞在胸口的阴霾消散了的安心感。
木崎最后发了一条:“我要睡觉了,明天和后天都要去学校布置舞会场地,所以得早起。你也快点休息吧,晚安!”就不再回复了。
七原放着聊天界面不动想到:就算她真的知道了,恐怕也依然会是这种表现吧。因为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自己大概真的只是想利用他们的善良来抚平内心的罪恶感吧……
就在她黯然神伤时,遥夜突然说道:
“前辈,终于就是明天了呢!”
七原愣了一下,抬起头问道:
“明天?”
遥夜欢欣雀跃地对她说:
“马拉松大会呀!好期待哦!”
……对啊!完全忘了。明明知道遥夜这一个月间每天都去晨跑却丝毫没想起马拉松大会的事。还好遥夜听起来并没有计较。七原站起来面向他说道:
“……抱歉,雾宫君,我都忘了。”
说起来答应要当木崎舞伴的舞会也是明天。不过其实这场舞会本质上就是与修文馆高校的外交活动,所以算不上巧合。
遥夜仍然笑容开朗地说道:
“没关系!前辈,你到时会来观众席上看的吧?”
七原笃定地答道:
“当然了,我一定会来的。”
“那就约好了!”
遥夜抬起手伸出了小拇指。
七原也伸出手用她的小拇指勾住了他。
“嗯,约好了。”
七原说完便离开了家。
她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开着敦借给她的车朝机场驶去。
敦借的这辆车是兰博基尼Aventador LP700-4,据说是十多年前发售的车型,但七原对车一窍不通,所以并不能理解它的价值。她提出的需求是只要好开就行,也不知道这辆车是哪一点让敦认为符合这个要求。为了熟悉操作,他们尝试绕着别墅区开了一圈。话说这个行为……知道的人知道他们是在试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炫富呢。一番体验下来,她觉得这辆车确实开得很快,但她指的“好开”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实际上路之后,她发现其他车都离自己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这辆车。毕竟没有人会想和兰博基尼发生纠纷。因此开的时候不用担心前面会突然有一辆车插进来,道路也变得宽敞了,好像的确挺好开的。有些事情还得是天天开车的人才懂啊……
到达机场后,七原把车停在停车场,走进了到达大厅。机场的人不论何时都很多,拉着行李箱的乘客在大厅里身影交错,光滑的地板上映出了灯的倒影,低矮的天花板上垂挂着蓝色的指示牌,上面标出了洗手间、服务台以及计程车上车点的方向。虽然没有需要,但七原还是盯着墙上的巴士时刻表看了起来。
“你在看哪呢?”
七原低下头,手拉行李箱的飞鸟带着一如既往的坏笑站在她的面前。他这次回来没穿风衣,穿的是以前搭配外套的条纹衫,袖子卷了上去。
“我这么普通,真亏你能一下就看到我啊。”
“我喜欢的人不管在人群的哪里我都能一眼找到——虽然想这么说,但你在开玩笑吧?你还叫普通?”
七原淡漠地说道:
“是很普通,如果是她的话无论在哪里都会成为人们的焦点,不会像我一样平凡无奇地混入人群中。”
“哈哈,这倒也是。”
“你倒是再坚持一下啊。”
两人一路闲聊近况走进了停车场。
“你昨晚睡好了吗?要不让我来开车吧。”
“你坐长途飞机也很累了,还是我来开吧。”
七原按了一下车钥匙,兰博基尼响了一声亮了亮车灯。飞鸟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走上前去。
“这不会是你买的吧?”
“怎么可能。”
飞鸟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说道:
“又找敦哥借车了吗?其实买一辆也无所谓吧,反正你又不是买不起,平时开去上学什么的也很方便。”
“才不要,谁会开跑车去上学啊。又不是在美国。”
飞鸟坐在了副驾驶上,七原也系好了安全带。
“我们现在直接去酒店。”
“不能去看白实宣誓啊,台下空空的总感觉她有点寂寞。”
“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处理了。”
“等会真要把那几个袭击者绑起来让白实好好揍一顿。”
一开出停车场,火辣的阳光就透过挡风玻璃直射进驾驶座内,令刚刚开起来的冷气显得微不足道。一架飞机从旁边起飞,引擎的噪音在从头顶掠过的一瞬间达到最高点,然后急剧升空,远去消弭。
飞鸟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问道:
“对了,你的猫怎么样了?你不会又把它一个人放在没有水和食物的航空箱里了吧?”
“那不是猫。”
“欸?什么意思?”
“那是THE ONE。”
“哈?!”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飞鸟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七原心想:幸好刚才没让他来开车,不然他可能就会一激动踩爆油门酿成车祸。
只见飞鸟一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模样说道:
“……怎么会是她啊?!那我的那些甜言蜜语不是全都说给她听了吗?!好恶心!!”
他又意识到什么急忙转向七原问道:
“那她不会还在你家吧?!”
七原冷淡地说道:
“不,她已经走了。这次袭击就是她策划的。”
“欸?”
七原赶在他接下去问之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看管好她之类的。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监禁了ONE,她想走的话随时都能走,之前会待在我家只是因为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罢了。若是她想离去,我是阻止不了她的。”
说完,七原抓紧方向盘,眼神坚定地说道:
“但这就是最后了。”
飞鸟一脸严肃地问道: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打败她的方法了吗?”
七原肯定道:
“嗯,我曾经梦到过。”
飞鸟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这次会成功吗?”
“说实话,光凭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飞鸟的表情随之凝重起来,但七原随即再度发话道:
“但是——”
飞鸟听完后问道:
“既然如此,你直接用时间停止把她定住带下去不就行了?”
“她的身上有一部分那位的力量,万一时间停止对她无效就糟了,所以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飞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答道:
“我明白了。”
教堂内,
身穿西装的鼠王焦躁不安地在礼拜堂门口走来走去。他的胃部紧张到痉挛,便为了缓解不适蹲了下来,可蹲了一会又觉得蹲在门口太不体面,于是又站了起来。但起身后胃部却依旧异常难受。鼠王纠结着到底要站着还是蹲下,身体也卡在了上不去又下不来的状态。穿着婚纱的白实一过来就看到他在门外摆出了诡异的姿势,不禁扶着额头无语地问道:
“你在干什么,深蹲吗?”
鼠王吓得跳了起来,像主人洗了澡就认不出来了的狗一样反复打量着她。纯白、纯白、纯白。无论往哪里看都是纯白。他缓缓抬起头将目光移向白实的头顶,唯有这一部分还是那么令人熟悉。
白实一反常态地流露出腼腆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你别光是看着,也说点什么啊。果然很不适合我吗?”
鼠王愣了半天,然后呆呆地指着她的头顶说道:
“我就说你的头顶应该补色的吧?”
“期待你能狗嘴里吐出象牙的我真是个笨蛋……”
白实泄气地垂下头。
鼠王呆滞地喃喃道:
“……我们居然真的走到了今天。我都一度以为我们已经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了。”
白实仰起头微笑道:
“是啊,这其中也有你努力工作的功劳,所以今天就破例夸奖你一次吧。”
“小白……”
鼠王感动得都快哭了,白实却双手叉腰得意地说道:
“不过其中功劳最大的还是我。多亏了我一直积极地生活,要是像你一样堕落我们肯定活不下来。”
“小白,你不管说什么都是一股不良味呢。”
“要不是穿着婚纱不方便我就一脚踹飞你了。”
白实说着又欣慰地笑了一下。
“但是,我还是很庆幸陪我一起走进去的人是你而不是那个人渣父亲。”
她走近鼠王,对他低下了头。
“来吧。”
“好。”
鼠王伸出双手为她盖上头纱。由于他们的母亲也不在,这项工作便同样交给他来完成了。
白实把头抬起,向他微微一笑。
“我们走吧。”
两人面向大门。白实挽住了鼠王的臂弯,伴随婚礼进行曲的响起,与他一同步入了殿堂。
新谷早已在主台上恭候多时。鼠王艰难地把白实的手交给他说道:
“从今天起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善待她一辈子。”
“当然了哥哥,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这不废话吗?!你要是敢让她不幸福我就宰了你!!”
“我知道了,请您放心吧。”
“知道了就快把她的手拿过去啊!!”
“……我也很想,您倒是放手啊。”
鼠王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新谷牵着白实的手与她面对面说道:
“我的父母刚听到他们不能参加时还有很大怨言,幸好他们最后还是谅解了。”
白实温和地笑着说道:
“你也辛苦了,希。”
新谷柔声笑道: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神父问道: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我愿意。”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