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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实的婚宴置办成了自助餐的形式。他们在会场摆了两张长桌,一张桌子上是熟食、寿司和刺身,另一张桌子则摆满了甜点,饮料是酒和果汁。七原没有拿任何食物,背靠餐桌心不在焉地摇晃着酒杯。
“我说,零。”
飞鸟叫了她一声,她才后知后觉地转了过去。
“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黑幻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是吗,那就好。”
七原敷衍地应了一句。飞鸟对她举起了酒杯。
“那么为了白实重要的日子,干杯。”
“干杯。”
七原跟他碰了一下,稍微抿了一点香槟。
飞鸟转身放眼餐桌自言自语道:
“我们以后要不要也办西式婚礼呢?话说先前乍一看都没发现这一桌上全是高级料理啊,以黑幻的财力负担得起吗?这支酒也不便宜吧?”
“我把这间酒店买下来了,他们当然会用最高配置来服务我们。”
“不是吧?!你还真大方啊……”
“把白实小姐卷了进来,这点补偿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以后打算拿这间酒店怎么办?”
“事情结束后就送给敦先生吧,他不是一直想要一间酒店吗。”
“原来如此,你对朋友可真好啊……”
七原举杯将香槟一饮而尽。从侧面观察的飞鸟见到她的表情毫无变化,看来这么一丁点酒精为她提供不了多少多巴胺。他关切地问道:
“还在担心那件事吗?”
七原怏怏不乐地应道:
“是啊——”
“请问要再来一杯吗?”
两人一抬头就被突然贴到眼前的香槟瓶吓了一跳。
“好……有劳了。”
“我明白了。”
那个香槟瓶点了点头,倾斜瓶颈,将香槟倒入了七原的杯中。不了解的人大概会以为是这瓶香槟在说话吧。
香槟瓶抬起瓶口,拖着半瓶沉甸甸的液体一起一落地飘回了对面桌子。两人随着它的返航向前看去,那边的画面就像跟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巧熟练地操控着半空中的水壶将果汁倒进自己的杯子,旁边的历一动不动地站着,手中的盘子里却会源源不断地飞来糕点。
七原呆然地问道:
“……历小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是迪士尼的公主吗?”
历停下叉子,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说道:
“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历那时候还以为自己也会觉醒这种能力,总是一个人偷偷在房间里对着杯子和文具练习呢。”
“闭、闭嘴!我才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不要在大家面前乱说啊!”
敦端着烤牛肉走过来说道:
“真羡慕你们啊,从小一起生活感情就是好啊。”
“我才羡慕你呢哥哥,起码历至今还愿意叫你‘哥哥’,自从上小学后她就再也没有叫过我‘姐姐’了。”
“我才不要对一个比我还像小孩子的人叫姐姐!!!”
飞鸟向敦问道:
“为什么同样是冯因小姐的孩子,敦哥就没有这种能力呢?”
“喔,‘冯’字居然念对了。”
“拜托……我好歹也是留过学的啊。”
敦咽下食物豪迈地笑道:
“无所谓!就算没有这个能力我也已经是世界最强了。”
巧却凑过去掩着嘴嘲笑道:
“可是哥哥,你的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其实你很嫉妒我吧?”
敦一听这话就青筋暴起了。
“……我说啊,我可没有嫉妒你。”
“嫉妒别人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嫉妒的,我懂我懂~”
敦压制着怒火强颜欢笑地说道:
“……我根本不需要你那种能力,即便没有它我的力量也远在你之上。”
“也不见得吧哥哥,比都没比过你是哪来的自信说这句话的啊?”
“混蛋,要来掰手腕吗?”
“这场比试的胜负应该能让你认清现实吧,哥哥。”
飞鸟突然笑了一下,七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再不阻止他们整个会场都会被拆掉的。”
飞鸟平静地笑道:
“没什么,只是在高兴我们有这么可靠的队友。”
“可靠?他们吗……?”
飞鸟斜视着她自信地说道:
“没错,不管对面派出什么样的角色,我都不认为他们能够战胜这个阵容。”
说着,他轻轻握住了七原的手。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虽然光凭你一个人做不到,但是——”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他。两人循声望去,面前那张桌子的桌面竖着从中间一分为二倒向两边,桌面上的甜点都像柏青哥里的小钢珠一样哗啦啦地洒在地上。历气愤地大叫起来:
“啊!都怪你们!这些全都不能吃了!”
敦和巧的手依旧维持原状。巧看了一眼倒塌的桌子,又慢慢倒回去看向敦说道:
“这算是哥哥输了吧?”
“哈?!这应该算平局吧,怎么就成我输了?!”
“你都使出浑身力气让桌子裂成两半了也没把我扳倒,所以是哥哥输了。”
“你别把因果关系颠倒了啊!是因为桌子裂成两半了你才没有被我扳倒的!”
“第一次看到敦先生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说真的,我都有点好奇万一巧输了会是什么反应了。毕竟放出狠话后没拿下对手这种情况对她而言可是未知领域。”
“哥哥也真是的,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你不要一副好像三十岁很老一样的口气好不好!!别看你现在还小,你也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三十岁的!!!”
“看得出来没赢下巧真的让他很不爽……”
“……一定是对从小到大都被拿来跟她比较耿耿于怀吧。”
巧回到历的身边向她抱怨道:
“哥哥真麻烦,早知道他这么小孩子气我就不跟他比了,是吧历?”
“……你也真够争强好胜的。幸好桌子裂了,不然要是你输了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既然怕输就别在开始前把话说得那么满啊。算了,这次就当成一个教训吧。来,啊——”
“啊——”
好闪啊,我快要像水蛭一样融化了。七原一脸安逸地想到。
巧咀嚼着历喂给她的小蛋糕口齿不清地说道:
“唔姆唔姆……要是倒退回几百年前唔姆唔姆……哥哥就要被我秒杀了唔姆唔姆……”
“你怎么还在说这个啊!”
七原被“几百年前”这个关键词触发了之前的记忆,遂转头向历问道:
“对了历,你上次说的那个怪梦后来怎么样了?”
历迟疑了一下,随后边想边说道:
“……这个嘛,最近倒是没有再做这个梦了,不过好像变成开始出现幻觉了……总觉得就像那个鬼影要从梦里跑出来了一样,这种感觉可真讨厌啊……”
“不好吗?她想出来就让她出来呗,这样就有人能证明我说的都不是骗人的了。”
“你给我闭嘴!”
“这里面可真热闹啊。”
门口传来白实的声音。身穿婚纱的她与一名年轻男子牵着手走了进来,她身旁的这位想必就是新谷希吧。鼠王呲牙咧嘴地跟在他们后面,表情看起来就像要把新谷吃了一样。
白实注意到了坏掉的桌子,牵着新谷走向七原问道:
“这张桌子是怎么回事?袭击者们已经来过了吗?”
“我也很希望他们只造成了这点破坏,可惜并不是。”
“你就是零吧?你为我们做的事我都从小白那听说了,感激不尽。”
新谷笑容和善地伸出手,七原跟他握了握手回道:“不必。”
飞鸟上前说道:
“好久不见啊,白实。”
“直,你回来了啊。好久不见,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平时一定让你很费心吧?”
“没什么,我作为老大关照一下小弟也是应该的。”
飞鸟说着朝鼠王瞥了一眼。鼠王立马打了个冷战。新谷回头看了看鼠王,又转过去看了看飞鸟。哦,对黑发眼镜男有偏见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七原面色沉重地站在一边,白实走过去握住了她的双手。
“放轻松,这里可不止你一个人。”
七原坚毅地对她说: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白实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嗯。那我先上去讲两句,待会见。”
她与新谷沿着红毯走向主台,路上顺便和敦打了个招呼。敦依然满脸不爽,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下。飞鸟看向巧和历,她们依旧在恩爱地互相投喂。他又看向七原,七原的表情愈发严肃,就像一旦白实踏上主台,命运的齿轮就会开始转动。受其影响,飞鸟的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白实走上台阶。七原的脸颊划过了一滴冷汗。还没来吗?她和新谷都站在了主台上,如同登上一座孤立无援的荒岛,然而敌人方面却仍旧毫无动静。他们到底在等待什么?
鼠王将话筒接上音响递给白实。白实伸手接过,就在她抓住话筒的刹那,会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关灯的时机恰到好处,七原一瞬间以为这是计划好的,紧接着就是一束聚光灯打在白实的头上,但她发觉白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照明设施切换到备用电源。会场再次亮了起来。这时,众人发现台上变成了四个人。
红崎朝着前方大声喊道:
“住手!冬月!我们不要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斗了!”
红崎看清四周后呆住了。他的目光从台下一张张惊愕的脸上扫过,随即茫然无措地呢喃道:
“怎么会……我还是来到这里了吗……?”
“红崎——!!!”
鼠王率先反应过来冲了上去。新谷也随后行动起来将白实护在身后。
“等……等一下……!”
他无视红崎的请求扑过去将其按倒在地。好在他听了自己的话没有提剑杀上去而是徒手限制了红崎的活动。七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鼠王抬头望去,按着红崎乱动的身体的手脚顿住了。
“……冬月?”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冬月。冬月的头发白了一半,七原这边除了鼠王外唯一见过冬月的乙世不在场,因此没人发现冬月的外表有何异样。
巧突然说了一句:
“咦?我好像听到了谁的手指骨折的声音。”
红崎恐惧地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大喊道:
“不好了!你们赶紧逃出去啊!!”
七原突然感觉头顶发出一道强光,她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天花板上接连亮起了一团团灼热的橙光。下个瞬间,天花板在惊天动地的声响中爆炸,光芒消逝,会场再一次陷入黑暗。一缕石灰撒在鼠王的眼皮上,他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崩溃的天花板在一股力量的支撑下停止了坍塌。七原咬牙将四分五裂的天花板修补回去。
“这是那个折断手指的家伙干的好事吧?骨折声是从那边传来的,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哦。”
巧丢下这句话便跃过去撞开玻璃飞出了大楼。
鼠王慌忙看向白实的位置。她被新谷护住头部和他一块趴在地上。鼠王放下心来,转而对身下的红崎吼道:
“你这混蛋,刚才是想发动能力杀了我们吧?!”
红崎急切地辩解道:
“……不对!那不是我做的……!”
“别狡辩了!你刚刚明明就在大吼大叫!!”
“……我那是为了提醒你们!虽然我喊得很大声但我并没有借此发动能力!”
这时,一直沉默的冬月动了起来,伸手对着主台召唤出了一道道拔地而起的冰柱。
鼠王震惊了。这家伙……?!
……居然连同伴一起攻击吗?!七原也惊讶地想到。
来不及多想,七原闪到冰柱面前挡住了它的去路。就在她即将用手触碰冰柱使其化为灰烬时,飞鸟猛地大喊一声冲向了她。
“危险!零!”
七原不明所以地被他扑到一边。出现在两个倒下的身躯后方的,是杀气腾腾地对着七原刚才的站位一拳打来的敦。那颗收不回的拳头迎面撞上了突进的冰柱。冬月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冰柱碎成无数片,接着被一股霸道的气浪吹走飞出了门外。
双眼变成了虹色的敦直起腰说道:
“抱歉了冬月,不小心误伤到你了。你还好吗?该不会是死了吧?算了,你们的作用就是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上一秒左右让我夺取这副身体。如今你的使命已经达成了,真是辛苦你了。”
飞出去的两人撞到了断桌的其中一半,残留在上面的甜品都在冲击中滑了下来。七原连忙爬了起来,创造出黑茧困住了THE ONE。
“大家快出去!”
七原对其他人大声喊道。
历刚要逃离,可转身时却用余光瞥到了一样东西。
关在黑茧里的THE ONE不慌不忙地笑道:
“噢?因为无法用‘灰烬之力’解除我的附身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妨碍我啊。可是,我要打开它就跟打开自家门一样简单。”
但此刻这副身体却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使她无法自如地操控肢体。
“……可恶,竟然还有意识吗?好吧,刚好你的朋友和妹妹还在这里,你就在看到这个画面后赶快丧失战意沉眠吧!!”
THE ONE从激烈的反抗中夺回了右手的控制权,朝着地板重重地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