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告别Ⅷ』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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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有人报案过了一段时间，警车与消防车先后到场，听闻是建筑高层爆炸，消防队连云梯车也开来了。两辆消防救援车在交警的指挥下相连着开到酒店前，停在马路边不会妨碍正常交通的位置上，消防队员一下车便火速在事故现场的外围拉起了警戒线。
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从正门安全撤离。根据负责人的说法，这间酒店昨天被人豪掷千金买下用来给朋友结婚筹办婚宴，所以今天酒店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客人，爆炸发生的地点就是他们的婚宴会场。而那些宾客此刻都还在楼上。虽然顶层的窗口已然不再飘出黑烟，也没看到有火苗窜出来，但救援小队还是背着灭火器与水带上楼营救了。
敦逐渐醒了过来，会场没有重新开灯，所以睁开眼睛的过程相当顺利。自己大概正躺在地上，整个身体背面都传来了硬梆梆的触感，而视线尽头那抹隐匿在黑暗中的白影就是灯吧。巧的脸闯入视野挡住了那个圆圆的影子，开心地对他说道：
“哥哥，你醒啦！”
“……是我想多了吗，怎么感觉你的笑容好像特别灿烂啊？”
“哼哼哼~因为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是我正式打败哥哥纪念日。”
“打败我？”
敦的记忆复苏了。他坐起来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在这，看起来都没有受太严重的伤。按照七原作战开始前的预测，THE ONE极大概率会最先附身在她认知中最强的自己，而在冯因被支开买光盘的情况下，在场唯一能与他对抗的人就只有巧了。看来巧是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呢。
他把手放在巧的头上揉了两下笑道：
“是吗，你有做好自己的工作呢，多亏了你的努力大家才会平安无事。不过很可惜，你打败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哦。”
但巧却一点也不气恼地说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早有准备。”
巧将一块白色布条展示在他的面前。敦看到最上面用血写着“投降书”三个大字，同意人一栏也用血字签着自己的大名“矢岛敦”，旁边还盖了一个血手印。敦觉得这块布越看越眼熟，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衬衫下摆被撕了下来，而自己的一只手套也不翼而飞。没戴手套那只手的食指上残留着一滴血，真亏她能咬得动啊，怎么没把她的獠牙崩掉？
“从今以后我会走到哪都带着它的哦。”巧说着把降书收进了大大的衣袖中。
敦十分无语地说道：
“这种在当事人昏睡时被迫签下的投降书也算数吗？照你这么干全世界都可以是你的手下败将吧？”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但我可是有证人的哦，历和直哥哥都亲眼目睹了。”
“虽然是吸了我的血才打败的就是了。”历冷淡地说道。
“真是可爱的妹妹呢。”白实走过来感叹道。
敦一脸痛苦不堪地扶额道：
“……可爱吗？我倒是很乐意跟黑幻交换一下妹妹呢……”
冯因也凑过来起哄道：
“哦~两个换一个很划算嘛。你要不就答应了吧，黑幻。”
鼠王大吵道：
“才不要！我的妹妹只有小白一个人！拿什么我都不换！如果硬来的话就算是敦哥我也不会退让的哦！”
“干嘛，连你也敢跟我作对了吗？”
“……哥哥对小白的爱惜我已经深刻体验过了呢。”新谷一副深有体会的模样感慨道。
历不满地嘀咕道：
“……为什么我也被拿去交易了？”
“历，你明知道巧下手没个轻重也还是让她吸血了吧？！就完全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哥哥的安危吗？！”
“那种情况下除了这么做以外还有别的办法能保护大家吗？不管在谁看来都会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吧。哥哥不要因为输给巧就把火气撒在我身上好吗？真是什么都只想着自己呢。”
“就是就是，历可不是那种一被指责就会下意识道歉的软弱之人，跟她来这套只会碰一鼻子灰哦！”
“所以说为什么你想保护的人中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了啊？！”
飞鸟朝历走来向她怀里那只猫伸出手说道：
“我在这只猫被THE ONE附身的时候抱过它，它会不会到现在还记得我的气味呢——啊！好痛！”
“……你小心点啊直哥哥！它目前还处于惊吓状态，你突然把手伸向它当然会被抓了。”
“……可恶，亏我之前还夸它聪明，没想到本体是一只连人都不会认的笨猫。”
“它一定感到很不安想快点出去吧。话说回来，哥哥都已经醒过来了，我们也可以下楼了吧？”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应该是救援队上来了吧？刚才也听到楼下传来消防车的声音了。
鼠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说起来，走廊上那两个人没问题吧？”
“啊，那个不用担心，打了我的镇定剂至少要八个小时才会醒来。”冯因说道。
“……可是，打了镇定剂的只有冬月吧？另一个人红崎只是被我用手刀打晕了而已……”
这时，他们听见救援队员在外面说道：
“你们是受害者吗？！他的情况怎么样了，伤势很重吗？”
接着是红崎手足无措的声音：
“……啊！不是！那个……！”
鼠王冲出去大喊道：
“不对！！他们两个是‘东塔’的‘缺失者’！还是这场爆炸的犯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什么？！‘东塔’的？！那这里应该让西塔和警察来处理——”
“我就是警察！！！”
鼠王说完便向红崎冲了过去，红崎犹豫了一下还是撇下冬月慌忙逃跑，但刚从救援队成员间穿过就被鼠王扑过来按在地上。
领头的队员对着对讲机说的话传入了红崎的耳中。
“报告，我们在楼上发现了两名爆炸袭击的嫌疑人，二人疑似‘东塔’的成员，其中一人已被这边一位自称警察的人控制住，请联系西塔的人过来。”
西塔。一听到这两个字，红崎的精神就陷入极度恐慌中，连鼠王在耳边说出的“你这下插翅难飞了吧？！”这句威胁的话语都充耳不闻。不要，我不要再被抓回去，他们一定会把我带回总部，将我洗脑成像京一最初那样相信西塔是造福“缺失者”的组织。不，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我让他们死伤了那么多人，还被当成了这次爆炸的袭击者，他们绝对会杀死我的，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崎在绝境中发出了激烈的咆哮，随着声音爆发的力量将走廊的地板炸塌，所有的救援队员都哀嚎着掉了下去。鼠王回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对他咒骂道：
“红崎，你这混蛋……！”
下一秒，走廊暗了下来。鼠王抬起头，瞳孔中映出了天花板倒塌的画面。
在楼下从对讲机中听到了爆炸声的指挥员急切地询问道：
“喂！怎么了？！你们还好吗？！收到请回答！”
对讲机中先是流出一段杂音，接着通讯慢慢恢复清晰传来了人声：
“……是！我们都没事！刚刚这层楼的走廊上再次发生爆炸，地板和天花板都在轰炸中崩塌，我们在即将摔到下一层的地面时被一股力量托住，天花板也因为这股力量停止了坍塌，这才没有任何人被塌下来的天花板埋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得救了，那些受困者也没事，现场没有人员伤亡。”
“明白了，请小心行事。”
虽然不确定会场是不是就走廊那边一个出口，但第二支救援小队还是背着梯子上楼去支援了。他们前脚刚走，一楼的电梯门就打开了，红崎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出来，走向了后门所在的安全通道。
红崎打开后门，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虽然逃出来了，但外面肯定也有很多警察吧？再往前走就要被他们抓住了，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这个世上早已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自己竟然一瞬间把冬月当成累赘抛下他独自逃跑了，明知道他也在爆炸中心却依然发动能力了。他会没事吗？那些人会不会救他呢？还是说他已经死了？无论结果如何，为了能够逃走而不惜将冬月卷入爆炸的自己已然没资格再称作他的同伴了。
酒店后面也挤满了围观的人，一辆警车开到这一面停了下来。千向从车上下来，他挤过人群，走向守在警戒线旁的巡警对他说道：
“你好，我是接到报案赶来的一局的千向，现在情况如何？”
巡警对他敬了个礼回道：
“您好，千向警官。刚才酒店楼上又发生了一次爆炸，不过万幸没有人员伤亡。”
“这么说引起爆炸的犯人还留在现场吗？”
“是的，根据消防队那边传来的消息，引发了这几次爆炸的犯人似乎是‘东塔’的成员。”
“‘东塔’？！那联系过西塔了吗？”
“是，不过他们还没赶到。”
“我知道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千向抬起警戒线钻了进去。巡警在后头紧张地说道：
“您要进去吗？！这也太危险了！”
千向头也不回地说道：
“没关系，正因为危险才最适合我去。”
千向检查了一遍手枪的装弹情况后跑了起来。那人弄出的爆炸没有造成任何伤亡，说明他使用能力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方便自己逃跑。从正面是不可能逃得掉的，若想逃脱就只能从后门出去，自己因为正门堵得水泄不通而绕到后面真是选对了。
他一边小跑着前进一边抬头仰望发生爆炸的楼层，那一层外侧的玻璃全都被炸碎，但窗外没有烟，看来并没有起火，内部应该也没有太大损害。不过西塔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距离“东塔”的残党越狱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了，可他们不但没有把人抓回来，还让他们再次行凶作恶了。
就在千向的注意力全在上面时，面前突然有人跟他撞了个满怀，那个人失魂落魄地被他撞开。千向记得这张脸，他曾在“东塔”主要成员落网的新闻中见过。他刚要开口，对方就被一个从空中俯冲而下的身影踩在脚下。千向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看清来者的脸后，他不禁愣住了。
巧踩在红崎的身上说道：
“原来你在这里啊，快跟我一起回去找鼠王警官吧。”
千向见她就要离开赶紧叫了一声：
“……等一下！师父！”
巧惊讶地抬起了头，不知是记得他的长相，还是这个称呼让巧想起了他，她一下就认出了千向。
“哦，是你啊，好久不见呀~怎么样？有好好听我的话在用自己最新得到的力量帮助别人吗？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重逢呢。”
千向也难以置信地低语道：
“……我才想问。师父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住在马高珠岛吗？”
“我是漂洋过海来参加朋友的朋友的婚宴的。那么我还有要事在身，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聊吧。”
巧说罢便抓住红崎的衣服准备将他带上天。千向赶忙打断了她：
“等等师父！你刚刚说要把他带去给鼠王警官，你说的鼠王警官该不会是一个牙齿很尖，头发乱糟糟的人吧？”
巧停下来说道：
“是啊，你也认识他吗？”
千向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怎么行呢。那个男人曾经可是‘东塔’的协助者，如果把红崎交给那家伙的话，说不定又会让他逃跑的。”
巧一脸困扰地说道：
“是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我第一眼就觉得鼠王警官不像好人，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坏蛋啊。那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交给我吧。”
千向在说出这句话后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警察手册。
——“我也是一名警察。”
巧盯了一会说道：
“说到这个，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好像也在追捕犯人吧？”
“是啊，没想到我们又是因为抓人而再会的，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千向蹲下查看时才发现红崎早就晕了过去。他想到自己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了，因为当初巧阻止自己时也是这么把自己一脚踩在地上的。
他给红崎铐上手铐后将其抱起来扛在肩上，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确实不是聊天的时候。不过就在准备离去时，他又回过头来对巧说道：
“对了，师父。我叫千向哲夫，你的名字呢？”
巧微笑着答道：
“我的名字叫矢岛巧。”
矢岛……矢岛？矢岛？！千向刚想追问，巧就已经发射升空了。那个姓“矢岛”的执行官之前也说过她跟师父的关系还不错，难道说……？！
看到巧飞了回来，鼠王立即问道：
“红崎呢？！没抓到吗？！”
“抓到了，不过我把他交给比鼠王警官更值得信任的警察了。”
“啊？！”
敦走到飞鸟身边问道：
“话说，零没问题吧？”
飞鸟沉思了一会，随即说道：
“没关系，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但他们等了一夜，七原都没有回来。
某处，寂静的夜里传来了细弱的哭泣声。她缓缓地睁开双眼，虽然设施里的孩子们睡的是大通铺，但因为晚上没有人会打呼噜和说梦话，所以睡得倒还安稳。正因如此，这阵哭声才会显得尤为突出。抽泣声是从隔壁床位传出的，她翻过身去，旁边那团被子正在微微颤抖着。她爬了起来，把手放在里面那人的背上轻声问道：
“你没事吧？再哭下去的话，大家都会被吵醒的。”
女孩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眼泪汪汪地说道：
“……ZERO，吵醒你了吗？抱歉，我也不想的……”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女孩摇摇头，略带哭腔地说道：
“……不是的，自从睡前打了那个药水以后，我就全身上下哪里都很痛……”
她所指的那个药是教授最新开发的“不老不死药”，这间设施就是为了研究不老不死而成立的。她安慰女孩道：
“没事的，教授不是说过这个药会加速细胞分裂吗？这种人体的革新会伴随着痛楚也是很正常的。”
女孩抽抽搭搭地问道：
“……ZERO当时打了药之后也会这样吗？”
她注射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但若如实回答，女孩会怀疑是不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有的人会产生副作用，令她感到不安。于是她撒谎道：
“没错，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用担心。”
女孩畏怯地问道：
“……那你是过了多久之后才好的呢？”
“只要睡一觉就好了，所以快睡吧。”
“……我也想过试着让自己入睡，可实在是疼得睡不着……ZERO，你说会不会是教授的药有问题啊？”
她严肃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教授是不会出错的，你不要胡思乱想让自己不安。”
女孩啜泣着说道：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疼呢？”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
“他们不是只在我身上通过了实验，对ONE进行的实验也成功了。教授是不会做出半成品来的，他一定是确保万无一失才会拿给我们用的。”
“……是、是啊，也是呢。”
女孩像是在让自己安心一般勉强地露出笑容。但女孩的笑容突然凝固，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紧张得大声问道：
“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孩子们呢喃着“发生什么事了？”陆陆续续地醒来，最后反而是一直在叫女孩不要出声的自己吵醒了大家。女孩张开嘴想说话，却一口吐出了什么东西，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一滩湿漉漉的液体在她脸上流动着。她睁开眼睛，女孩睁着双眼再也不动了，被喷了一脸血的她茫然地看着女孩倒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FOUR！FOUR！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她抓着女孩的肩膀使劲晃动，可无论怎么摇都得不到回应。
她放下了女孩，朝着走廊飞奔起来。夜深时分外面空无一人，响亮的脚步声在静悄悄的走廊上回荡着，实验室的玻璃上只有自己奔跑的身影。教授……！ONE……！你们在哪里？！
走廊上唯有一间实验室亮着，她推开门闯了进去，围着手术床工作的教授及他的助手都惊讶地看向她。
“……教授！”
教授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稍显慌张地问道：
“怎么了，ZERO？”
他身边的那名助手对她厉声训斥道：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们这个时间应该在睡觉才对，快点回去！”
教授却拦住了他，耐心地说道：
“别这样对她，她这么晚跑来找我们一定是有什么急事。ZERO，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没关系，你说下去吧。”
她刚要开口，手术床上的受试者就突然暴动起来，明明只是小孩的身体，但却爆发出了能够挣脱束缚带的力量。研究员们因为被她转移注意而没有反应过来，让他从床上跳了下去。暴走的受试者朝这边来了，可她却僵在原地看着他冲向自己。他粗暴地把她推到一边，她猛地撞翻了身旁的器械推车，推车上的止血钳和组织剪等工具撒了一地。那个受试者才冲到门口就倒了下去，像FOUR一样在地上四肢抽动了一会便吐血身亡了。
“ZERO！”
所有研究员都跑向了当场死亡的受试者，只有教授大喊着她的名字跑了过来。但她却听不到教授的声音。她注视着掉在地上的弯盘，冰冷的金属底部倒映出了她的脸。对了……我不是ZERO，也不应该待在这里，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我要……
“ZERO，你没受伤吧？！”
教授的关怀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过来呆滞地回答道：
“……是，我不要紧……”
“真是太好了！”
教授一把抱住了她。一股怀念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贴在了他的背上。
“父……亲……”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称呼吃了一惊。教授刚想放开她问清楚，她就紧紧抱住了他。
“……父亲！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梦到你死在我的面前，而我为了让您起死回生而引发了毁灭世界的火灾！父亲，那只是个噩梦而已吧？这些事都不会真实发生的，对吧父亲？”
“喂！你不要太无礼了！”
一名助手呵斥了一句，教授却阻止了他，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没错，那只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她仰起埋在教授怀里的脸哭着问道：
“父亲，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教授用令人安心的口吻说道：
“当然了，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噙着泪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说道：
“我明白了，我也会永远留在父亲身边的。”
